不止这些百姓震惊,包括禁军,包括监刑的官员,宫里地太监,监察院极少量的官员,都满脸骇异地看着刑架上那个老人的身躯。数千数万双目光都看着那个老人的大腿之间。
那里什么都没有。
黑暗之名传于天下的监察院老院长陈萍萍……竟然是个阉人!
一片沉寂,万双目光,无数情绪,或垂怜,或不耻,或骇异,或厌弃。
言冰云的身体终于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死死地低着头,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并不知道老院长的这个隐疾,这个秘密,他只是觉得那些目光不止是投向了法场上那位老人的腿间,也是望向了自己,望向了所有监察院的官员,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
他紧紧地握着双拳,指尖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里,他终于明白了皇城上的那位九五至尊,为什么一定要在众人之间施凌迟之刑,原来肉上的折磨必须要配合着这精神上的羞辱。
那位皇帝陛下要向天下宣告,这个胆敢背叛自己的大人物,在朕的眼里,只是一个奴才,只是一条狗,朕想如何羞辱他便如何羞辱他,他要将陈萍萍的尊严,监察院的尊严踩在脚下,踩在万众目光之下。
想明白了这一切,言冰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异常强悍地抬起头来,与法场上那位老人浑浊无力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他的余光里瞧见,法场下方那些朝廷官员的脸色也十分震惊,大概他们死也想不到,自己平日里敬畏如祖的监察院老院长,居然是自己这些人最瞧不起的阉宦!
这是陈萍萍的伤心事,这是陈萍萍的秘密,当年知道他太监身份的人不多,大部分人已经死光了,而后来在皇帝陛下的无上恩宠之下,在监察院的强力压制之下,没有人知道这个事实。
所以这些官员们才会露出如此骇异的神情,然而骇异之余,他们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鄙夷之色,人类的情绪总是这样奇怪,先前朝会定罪,出宫观刑,这些官员的脸上依然是一片肃然,依然对将死的陈萍萍保持了一分尊敬和畏怯。然而此时,这些情绪却都不见了。
姚公公接过身旁太监上地卷书。强行忍着不去看身边那位刑架上的老人,颤抖着声音开始宣读朝会之上所拟定地关于陈萍萍的十三大罪,此时秋雨打在法场之上,姚太监的心里也是无比寒冷,一种难以抑止的同类的悲伤开始在他的心里升腾,然而他却必须继续自己的工作。
“一,庆历年四月十二,逆贼密递淫药入宫。秽乱宫廷……”
“二,逆贼屡行挑唆,以媚心惑上,以利诱诸皇子,使朕父子反目。此为大逆……”
“三,逆贼于悬空庙使监察院六处主办阴谋刺朕,事后于京都刺提司范闲……”
“四,逆贼勾结叛逆秦业,自内库私取军弩,于京都外山谷狙杀钦差大臣……”
“五,逆贼使刺宫入宫,刺三皇子……”
十三大罪是昨个儿几大部衙便拟定的罪名。但是这前面项却是陛下御笔亲勾,也正是因为在朝会上宣读了陈萍萍地这几条罪名,大臣们才知道原来陈老院长居然做出了如此多大逆不道的恶行。便是先前准备拼死求情的舒胡二位学士也不由面色惨淡的住了
后面的六项罪名是六部拟定,却只是一些占有田产。欺男霸女之类地罪名,与前面的大罪相较,着实显得太过寻常。然而这十三项大罪,无论哪一条,都是死路一条。十三项加在一起……
随着姚公公以内力逼出来的宣读罪状的声音。在皇宫的广场前响起,在秋风秋雨里飘荡到了所有观刑者的双耳里。本来一片奇异的沉默马上被打破了,人海里响起了无数嗡嗡的议论声,愤怒地责骂声。
本来或许还有许多百姓只是紧张而带着复杂情绪地来观刑,随着这些罪名响彻宫前,投向陈萍萍的目光都变得漠然了起来,这样丧心病狂的罪人,陛下当然要将他凌迟处死。
“杀了他!”人群里有人带头喊了起来,顿时群情激奋,喊杀之声响彻天际。
而法场之上的陈萍萍却只是脸色漠然,千年老参汤让他醒了过来,却救不回他地性命,他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漠然无神的双眸里有的只是平静。秋风秋雨愁煞人,冻煞人,他的面色苍白,双唇乌青,却像是根本听不到身前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只是困难地转了转头,似乎想最后再看一眼皇城头那个一直胜利,永远胜利地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他地心意,木架微转,让他那双浑浊的目光有机会看到皇城。
高高地皇城之上,穿着一身黑色金带龙袍的庆国皇帝陛下,正孤独地站在檐下,站在最正中的地方。他的身旁没有一个人,太监宫女们都被远远地赶走,被旨意强行绑来观行的三皇子,此时正脸色苍白地在一旁远远看着他父皇的脸色。
皇帝陛下站的极高,极远,身形极小,然而在陈萍萍浑浊的眼中,却依然是那样的清晰。
孤独的皇帝漠然地看着法场上被人海包围的老伙伴,他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然而这种漠然,却比怨毒更加令人恐惧,令人毛骨悚然。
昨夜体内大部分的钢珠已经被取了出来,然而身上的刀口还在留着血,留着痛,血水染在黑色金带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