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诰命夫人与有封号在身的公主、郡主、县主,都要进宫朝贺新旦。
薛家老夫人子正才睡,卯初又起。好在老人家的睡眠少,她也不痛苦。
薛玉潭昨日夜里没回文绮院,住在了玉堂院的暖阁。
老夫人起,她也跟着起,为老夫人梳头。
丫鬟们进来,为老夫人穿上了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
薛玉潭目露艳羡:“这诰命夫人的朝服,真气派。”
“待明年,你也有了。”老夫人笑道,“好孩子,你是个有福的。”
薛玉潭羞赧一笑,带上了期盼。
她暗暗攥了攥手指。
明年,她一定可以穿上这样的朝服。她甚至无需早早进宫,而是除夕夜陪皇家守岁,歇在宫里。
老夫人早膳不太敢多用,只吃了两口点心。今日一上午,肯定去不了净房,汤汤水水的,一点也不敢吃。
“……县主起了吗?”老夫人放下了筷子,又问丫鬟,“让她到我这里用膳,别耽误了时辰。”
薛玉潭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仍是很疼她,但瑞王来过了之后,老夫人对薛湄就客气了很多。
这让薛玉潭很嫉妒。
祖母明明该是她一个人的,独宠她的。
外面还在下雨,温度骤然剧降,比下雪还要冷。
丫鬟出去了,片刻回来,裙裾已经湿了,穿着蓑衣的肩头,也湿了一块,可见外面的雨下得很猛。
“老夫人,县主已经走了。蕙宁苑的戴妈妈说,县主去了二房,要同二夫人一起进宫拜年。”丫鬟回禀。
老夫人:“……”
她冷哼了声,觉得薛湄真是不识抬举。
看着她结识了瑞王,老夫人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冷淡道:“算了,她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没得给她脸。”
薛玉潭亲自为老夫人穿了蓑衣,戴了斗笠,搀扶老夫人出门。
到了大门口,老夫人上了马车,由两位丫鬟跟车。
坐在车厢里,老夫人想着薛湄和二夫人。
“……当初要不是玉潭管家,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老二夫妻俩就不会走。这样,一家三人去拜年,该多气派。”老夫人这会儿不反思自己,反而怪上了薛玉潭。
她怪完了薛玉潭,又怪薛湄不懂礼数,定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都依照内侍的指引,站定了位置,等着依次进皇宫。
前后左右的诰命夫人们,平常时节肯定要闲聊,但这会儿大家都累,雨声打在庐棚顶上又密集,需得提高声音。如此说话不雅,众人都保持沉默了。
老夫人还在心里想:“幸好今日没风,要不然雨吹在脸上,更狼狈了。”
她暗暗庆幸着,人群里有点骚动,众人都纷纷回头,去寻找骚动的源头。
薛老夫人跟着回头,突然眸光一凝。
护城河桥上,有二人踽踽而来,脚步轻缓。她二人都穿朝服,看花纹繁复,品级不算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二人都没有穿蓑衣斗笠,而是举着一个盖状东西。
似盖,但是比盖轻便小巧。
是薛湄和薛家二夫人窦氏。
她们俩一个是县主,一个是恭人,都要进宫拜年。与众女眷沉重的蓑衣斗笠不同,她们清清爽爽。
薛湄撑一把粉色绘了桃枝的油纸伞。褐色虬枝,粉红花瓣,伞面宛如一幅画。走在画下的人,洁白面颊映衬了伞的光,越发好气色,眉心痣更娇艳。
而薛二夫人,是一把宝蓝色绘了团纹的油纸伞,气质高贵典雅,稳重又端庄。
她们俩走在伞下,轻松自在,众人却都看呆了。
特别是年轻的郡主、公主、县主这些贵女们,全部伸长了脖子。
“是什么东西?”
“像特意做小的盖。”
“用的什么料子,怎么能防雨?”
薛老夫人的眼角抽了抽,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很新奇,而且能挡雨?
有了好东西,薛湄怎么不给她,反而给了她二婶?
然而,老夫人没有质问的机会。
薛湄和二夫人尚未靠近,已经被热情的女眷们围住了。
“成阳县主,你这是何物?”第一个上前的,居然是宝庆公主。
“回禀公主,此物名叫油纸伞。”薛湄笑道。
“油纸伞?”
大家咀嚼了这话,都不明所以。
薛湄笑了笑,往庐棚里走去,众人没有阻拦她。
虽然有庐棚,女眷们却没有脱下蓑衣斗笠,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会弄乱衣裳和头发,而且跟前没有丫鬟,她们再穿戴也不容易。
进宫还要走很多路呢。
庐棚里不少人。
薛湄进来,却把伞收了起来,放在地上抖了抖,滚落满地水珠。
众人更是惊呆了。
“还能收起来?”
“此物随便放在哪里,都不占地方,下雨就能用?”
“哪里买的,成阳县主?”
大家七嘴八舌。
薛湄就趁机介绍起了油纸伞。
“……伞面是绵纸,伞撑是竹子,之所以能防雨,自然是用了秘方。”薛湄笑道,“公主,您摸摸,挺硬的。”
宝庆公主不顾前嫌,上前观摩。
的确很硬。
雨水落在上面,无法浸透,又从边沿滚落。
除了实用,此物还特别好看。
宝庆公主不由看呆了,恨不能当场抢劫。
其他贵女、夫人们,也是心中大动。
“哪里来的?”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