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是刻意地,把云烟的身世想得平常,刻意地——她只是个京口一个寻常的贵族小姐而已……的确,可能会有不合适,但他想,凭他林阡,一切阻挠都可以消解……
却为什么,要在方才这个气氛的凝固点,鬼使神差地问叶文暻这么一句,是怎么,竟突然间把两个不相干的女人联系在了一起,还是说,这想法它并不突然,其实早就潜伏在了心底?
叶文暻以为阡早便得知,神情骤然有了变化:“既然如此,便再好不过。我也不再拐弯抹角,轮回剑我守,郡主你救。只要郡主回到我身边,轮回剑便是你的。”这根本、就是一种命令式地交换条件。
“我无论如何都会把她救回来,但断不是为了你,也不会为了轮回剑。”阡语气冷硬,目光如炬。
“那么、轮回剑就会被我失去,直接被金人夺走。”叶文暻威胁的口吻,“林少侠不会不明白,被金人夺走和送给联盟,哪个对我在了司马黛蓝的立场上……然而,这一切在决战凯旋后显得那么令吟儿怀疑——她现在才记清楚,魔王邪后藏身的殿堂里,慕容茯苓在被掳掠半月之后命大被救喜极而泣第一个投入的怀抱属于谁,越回忆,越清晰……
为什么,慕容茯苓哭得梨花带雨时,那个人分明也是真情流露极尽怜爱之意,却又好像眼神闪烁想推也同时不愿推却?
杨叶。
其实吟儿能理解杨叶,他是爱着慕容茯苓的,青梅竹马十多年,一起生活一起长大,天哥和陵儿那样。这种感情基础太牢,坚不可摧,且不谈他们有十几年的朝夕相对,就算只是像吟儿和川宇那样从未见面只是传说,吟儿都在心里藏过这个人且许久不曾放。这种最开始也曾认定是最后的感情,固执,一心一意。
她想,纵然杨叶也不会料到,单一幸福的生活里会闯入和慕容家的二小姐性格迥异却公然表示欣赏他要嫁给他的另一个女子吧。闻名浙西淮南的司马帮主,骄傲自负,目无下尘,他就是刻意不去记住她也不可能,何况这女子私底下竟其实也是我见犹怜,魅力令他过目不忘,内在竟是韵味深长,比之慕容茯苓的活泼娇纵甚至烈性,外刚内柔的司马黛蓝才更像杨叶想要白头偕老的女人。
是啊,在墓室三凶发难、司马黛蓝病危的瞬间,杨叶也一定发现了,他对她有一份隐忍的爱情,发现时,是不是要恨不相逢未娶时?和茯苓的姻缘,就像人生的信条般,没有一个人有过异议,还即将顺着轨迹顺利地发展……
阴差阳错,茯苓亲眼看见了他和黛蓝的忘情一幕,愤怒决绝脱口而出一句成全。命运终于给了黛蓝眷顾,却同时给了她一份最直接的嘲弄。只不过才几天,背叛后悲喜交加的爱情,一切美好都好像是偷来的,紧紧护着怕失去,握得太牢又怕捏碎,这滋味实在是难受得紧,忽然就传来一个消息,慕容茯苓她,被魔门掳去了,从此以后就下落不明,杨叶,好不容易留在身边的杨叶,为了别人心焦如焚的杨叶,竟好像快失去了……快失去……
吟儿将心比心,越想就越痛。
“虽然杨叶对黛蓝承诺过不会离开她,可是,黛蓝和慕容茯苓能相容么?毕竟都不像云烟姐姐那样……”吟儿闭上眼。换作先前的自己,其实也在心底暗自不准胜南有第二个女人,无奈,自己却不是胜南的第一个。
有些感情它太弄人,偏巧更有缘的要被安排在有缘的之后。
痛心,当看见司马黛蓝憔悴容颜的第一眼,吟儿就知道了答案。
“发生了……什么?”吟儿颤抖着问,无法控制心中的害怕,黛蓝整个人都虚脱凌乱,脸色惨白神情崩溃,看见她的时候,黛蓝眼中才闪过一丝色彩,从方才的死寂里抽身,黛蓝一下子坐起来,双手紧攥着吟儿的手,冰冷刺骨,指甲还牢牢嵌在吟儿的手背上,针扎一样,眼睛也刀割一般。
“师父……我原来没有命与谁做鸳鸯……”黛蓝语无伦次,声音低得吟儿根本听不见。
“什么?什么鸳鸯?”吟儿紧张得不知所措,“黛蓝,你不要做傻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杨叶呢?”
“杨叶他……”黛蓝眼中霎时满是泪水,“走了。”
“走了?”吟儿一怔,“杨叶,岂能这般不负责任就走?”
“我跟他说,杨叶,你坐在这里也心不在焉,不如走吧……回去,回去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候慕容庄主。”
吟儿心中百般纠结,她想得到黛蓝说这句话时的故作不屑,这个徒弟,一向喜欢做表面功夫像极了她凤箫吟,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把面子挣到。宁愿永久地失去,也不要不安地拥有。
“师父,我听见了,他安慰慕容茯苓的时候说,说他对我的,更多的只是敬重而已。师父,我要的,不是我爱的男人对我的敬重,我要的是爱,不是敬重……”黛蓝的手,冰得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冷笑着,她不停反复着这令她觉得讽刺所以刺痛的字眼,“敬重,敬重……”
“黛蓝你怎么这么傻?杨叶说那句话是假的,只是个安慰罢了!”吟儿急说,也许,现在还来得及挽回。
“那上一次我要死的时候,他对我说的,会不会也只是安慰的话?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吟儿语塞,僵立。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爱情谁重谁轻。
“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