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成说到动情处,眼眶中不禁噙满了泪水,他抬起衣袖试了试眼角,再次对李进忠深施一礼:“小人感谢将军为家姐一家报仇雪恨!将军请受我一礼!”
李进忠慌忙伸手托住他,口中劝道:“信管事莫要难过了,这战乱年景,这种惨事谁也禁不住,额当年要不是从军,说不得也早就死在流贼刀下了。现下建奴流贼已是没了,这太平光景咱们好好活着就是了!”
“哎呀,这只顾着叙谈,都忘了将军所来之事,将军快请!”
信国成收拾好心情,带着李进忠继续前行,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一处宽敞的院落中。
时值午时末,孤儿们用过午食后都准备休憩,院中不见孩童们的身影,十几间屋子里偶尔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传出。
“将军,这间院落里住着的皆是八岁一下孩童,小人来过无数次,见过不少灵巧康健的男童,将军可仔细观瞧,说不得就有中意的。”
李进忠点了点头,举步走向一间屋舍,之后靠近半开的花窗向里观瞧。
这间屋子里摆放着五六张上下两层的小床,一些半大小子正准备攀爬到上面一层躺下歇息,年纪更小的则是在下面的床位上躺了下来,一名身穿半旧襦裙的年轻女子正一边温声嘱咐着,一边张开手臂护佑着往上攀爬的孩子,一张秀丽的侧脸正好落入李进忠的眼中。
等到睡在上层的孩子们全都躺好,这名女子举步来到一张床前,侧身坐在下层床边,俯身轻声安抚着床上的一名幼童,片刻之后,那名孩童便进入到熟睡的状态。
这名女子轻轻起身,挨个查看所有孩童是不是已经入睡,并且随手给那些没有盖好薄被的孩童掖一下被角。
八月下旬的时节,京师的天气已经转凉,熟睡时不盖好就容易着凉。
她的所有动作都透着一股温柔和细致的味道,窗外的李进忠呆呆地看着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小时候自己将要入睡时,娘就是这般照看着一家兄弟几个,遗憾的是,娘没等到自己成器就早早亡故了。
等到仔细查看一遍,看到孩子们都已入睡,这名年轻女子轻舒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李进忠赫然发现,她那张秀丽的脸庞上,右眼蒙着一小块黑布,仅余的左眼中却是透露着一股柔情,整个人的神态并未因一只眼睛残障而充满失落和怨艾,反而是散发出了一种自信柔和的光辉。
“赵小娘子性子最是柔和细致,照看这间院中的几十个孩童也很是用心,颇得孩童们的喜爱,只可惜,因幼时风寒发热,烧坏了一只眼睛,以致都双十年华了,尚未出嫁,着实令人叹息!”
不知何时,信国成悄悄地来到李进忠的身旁,轻声开口解释着这名赵姓女子眼睛如何毁坏的,李进忠则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转过身来的赵小娘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将军,你所托之事尽可询问赵小娘子,她对这些孩童最是熟知不过,叫她给将军挑选一个最为恰当。”
说话间,赵小娘子已经发现了屋外的两人,于是她脚步轻快地步出屋门,反手轻轻掩上房门后对着信国成和李进忠福了一福:“信管事,这位壮士,不知二位所为何来?可有奴家效力之处?”
被赵小娘子话语惊醒的李进忠,不知为何,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瞬间变得通红一片,整个人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在手忙脚乱地还礼之后,目光仍旧是躲躲闪闪的看向了赵小娘子秀丽而怪异的面上。
“赵小娘子请了,这位乃是数日前进京报捷的李将军,此次是想替其阵亡的兄长找寻一名承嗣孩童。
我知你对这数十名孩童最是用心,故此带李将军前来,看看能不能从由你照看的这些孩童中找到合适者。”
信国成解释了一下带李进忠过来的原由,赵小娘子点头回应的同时,对李进忠投射过来的目光并未放在心上。
来到养济院两年了,接触的各色人等数不胜数,她对人们带有各种意味的目光早已经习以为常。
就在她刚要开口说话时,一旁地李进忠突然开口道:“信管事,赵。。赵小娘,某家忽地想起一事,须得尽快处置,某家先回一趟军营,用不了一个时辰某家就再回返此处,告辞了!”
李进忠言罢,不等信国成和赵小娘子回应,迈开大步一阵风是的向外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二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