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会例外。
“哟,你谁来着……薛总是吧?”段易不无讥讽地说,“还活着呢?”
薛景一听这话,表情一僵,随后道:“我那天去开发区开会,跟你住一个酒店。想着你不待见我,在大厅遇见了你,我也没去找你打招呼。谁知道后来在长江大桥上……”
朝身边的人指了指,薛景道:“这是我的合伙人,甄高杰。我俩一起上的桥。”
“哦。那晚是it峰会,你在也很正常。”段易点头,“你没来跟我打招呼是对的。不然我朝你泼酒什么的,场面也不太好看啊。”
薛景此人,是段易的大学室友,就睡在段易的下铺。
段易从前跟他关系非常好,简直把他当亲兄弟。
但后来偷了段易核心技术,把段易的第一次创业毁于一旦的,也正是此人。
“小易,当年的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薛景叹气。
段易刚要开口,明天叫住他。“小易哥,我们换个座位吧。你靠窗。我想坐靠走廊。”
“嗯。好。”段易起身跨过明天,明天旋即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
重新坐下后,段易就望向窗外,不发一言起来。
“小易,你对我有情绪,我可以理解。可是后面千万别把这情绪带进游戏里。这是个盘逻辑的游戏。再有,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都能活下去——”薛景絮絮说着,再看向明天,“这位怎么称呼,我们换个座位行吗?我得跟他聊清楚。”
明天径直闭上眼睡了。“不好意思。累了。”
薛景皱眉看他和段易各一眼,无奈之下只得和合伙人甄高杰去后面的座位了。
周围其余几个玩家见到此情此景也觉得很诧异。
因为段易向来待人和颜悦色,且非常讲义气,他们还没见过他这样怼过谁。
薛景和甄高杰离开后,明天倏地睁开眼。
正巧这时候段易正侧过头来看向了他。
这一刻,段易也感觉到了极端的诧异。
——因为这时候明天眼里的冰冷是他从没见过的。他漆黑的瞳孔似乎蓄满了煞气,并在此刻凝结成了极为强烈的恨意、乃至杀意。
就好像浪涛积蓄已久,稍微吹来一阵风,足以掀起毁天灭地的浪潮。
“明天?”段易下意识蹙眉唤了他一声。
仿佛从某个可怕的梦魇中骤然惊醒,又仿佛是阳光照进深海平复了汹涌浪潮,明天侧头迎段易的目光时,眼神已恢复如常。
“你……”
“我没事。你再睡会儿。”
手臂从段易的后颈绕过拍上他的肩,明天揽过他的头,自然而然地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段易觉得有点别扭,但他如果刻意说什么的话,好像反而尴尬。
正犹豫间,明天的手收回去了。
段易眨了下眼睛,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闭眼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了。
·
下午四点。巴士停到了一片森林外。
巴士周围被这世界的纯白包裹,森林范围内的天空则有云层也有蓝色。
走下巴士望向那片森林,想起顾良留下的“1”和“0”两个数字,段易回想起这副本的种种,觉得自己正在向系统的真相慢慢靠近。
副本里经常会凭空产生一些东西,比如自动送到酒店房间的道具、蓦然出现的警徽;每个副本里玩家所住房间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完全符合玩家尺寸的衣服;度假区餐厅无人收拾却会自动焕然一新的餐厅……
这一切都像是程序设计出来的东西。
就比如段易进入这个游戏后,身高、体重、乃至三围数据都直接被系统所抓取,数据录入程序,程序自动产生指令,房间里就可以根据段易的数据迅速生成绝对符合他身材的衣服。
酒店餐厅也是一个道理,一键生成各种食物,一键清除玩家们留下的残羹冷炙。
由1和0构成的二进制,是计算机使用的语言,也是指令传输、接收和计算的方式。
那是顾良在暗示自己,这整个系统世界,都是虚拟的程序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是如何到达这里的?自己的身体在哪儿?大桥上的飞灰湮灭,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于是摆摆头,先将这些抛下,段易开始审视起这个副本。
从巴士下来并不能直接走进森林。
森林外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河面颇宽而河水颇深,拦住所有玩家的去路。
河水呈深蓝色,如一条缎带弯弯绕绕,有的地方甚至呈现出黑色,大概是因为那处尤其深的缘故。
等玩家都走下巴士后,河面上凭空出现一艘游轮。
游轮上挂着两个号码牌,“5”号和“6”号。
段易他们这批玩家不必重选号码牌,所以这个环节仍然只轮到新到的两个人身上。
薛景走到游轮前,抬手将两个号码牌摸了一下,竟是看向了旁边的段易。“小易,你说我该选哪个?你运气好,以前大学时期玩卡牌游戏,都是你帮我抽的卡。”
段易漠然瞥他一眼。“至今我还没见过玩家拿到5号牌后活到过下一轮。要不你挑战一下?也许你运气好,是天选5号呢。”
“行。听你的。那我选5号。”薛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