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在门前停步,看着门额上“岳麓书院”的大匾,微微一叹。岳麓书院曾经七次被焚烧,只这块匾额幸存于战火。陆敏微笑着说:“此乃宋真宗亲笔赐赠。”赵宇又轻读着大门旁的左右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陆敏解释道:“上联出自《左传襄公二十六年》,下联出自《论语泰伯》。”赵宇点头:“源出经典,联意关切,的确道出了书院乃英材辈出之地。”陆敏深感骄傲,可面上只淡淡一笑。
陆敏引路前行,众人穿过连绵不断的楼阁石廊,听着陆敏随口指点出礼殿,讲堂,学斋等名字。沿路多有白衣学子,有人手捧书卷,边走边读,有人结伴而行,谈论争议,还有的满面于思,目中无人。最后,陆敏行过一处池塘,到了临山傍水的一个亭子前。亭中央有一个石几,亭廊坐着四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都是白色袍服,腰系坤带。其中一个手中握了一只洞箫,正在把玩。陆敏面含微笑,指着那个持箫的青年介绍道:“此乃陈桐。”那个青年站起行礼,天庭饱满,一字眉,凤眼有神,矜持地一笑。陆敏又指着他旁边的一个瘦瘦的青年,说道:“他的表弟陈树。”再介绍一旁站起来的一个圆头圆脸的书生,“这是张锦。”最后的一个面目有些苍老,额上已有抬头纹,陆敏指着他说:“此是郑子诚字明心。”然后他侧看赵宇,说道:“这位是赵宇赵官人。”然后就不再说了,看来不想说李越的名字。赵宇一笑,起手介绍身边的人:“此为我之友人,李越,叶铭。”李越垂头行礼,觉得赵宇说叶铭的名字时有点儿咬牙。但他现在自顾不暇,也不在意赵宇的小心眼了。
众人都坐了,客套了几句后,赵宇看了看亭外树木修竹,清凛溪泉,突然长长一叹。那个长得很有气势的陈桐问道:“如此风景绝佳之地,可尽享山水美景之音,赵官人因何发叹?”
赵宇微摇头,说:“吾看着岳麓书院虽然庄严宏大,藏书万千,碑典林立,可谓天下少有之经学贵院,可惜建错了地方!”
陈桐“啪”地把竹箫拍在了石几上,语气冷淡地问:“赵官人以为此院应建何处?”
赵宇再次深叹:“应建在有人能保护如此书藏的地方!而不是在一片无力御外的山水之中。”
几个书生脸色均变,只有陆敏没有表现出敌意,瘦瘦的陈树气哼哼地说:“此话怎讲?!”
赵宇面现惊讶地问:“诸位有何不明?现今蒙元已占湖北,阿里海牙孤兵深入我宋内陆,若宋人荆楚连兵,加民众响应,完全可以围之歼之!可事实上,竟无人能取之!他已增兵十万,发兵潭州,只是早晚,以他之军力,加之潭州已然空虚无守,难道诸位不觉岳麓书院已然在劫难逃?难道诸位还以为他会不攻潭州,在无人能敌他铁骑之前景下,不战而退回北方?”
一时众人面现悲愤,圆脸的张锦眼中含泪,陈桐哼一声:“他来又如何?一战而已。”
陈树也说道:“正是!吾等受教于此多年,怎能容书院受元军折辱!”
郑子诚长叹:“到那时,不过一死,也不负岳麓如此灵秀之地。”
张锦也连连点头,哽着不能说话。
赵宇轻叹,“诸位书生意气可嘉,岳麓书院当以有如此学子自豪。可惜诸位不负书院,但我却觉得岳麓有负学子。”
陈树的瘦脸立刻涨得通红:“汝是何人?怎能诋毁经学殿堂?”
张锦瞪大眼睛认真地说:“书院从经学起家,数百年为学术之圣地,人才辈出。乾道三年(公元1167年),朱熹来访,与张栻论学,遂有‘朱张会讲’。前来听讲者络绎不绝,,‘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这次会讲,为天下之盛事。从此岳麓不复往日岳麓,成为人杰地灵之代表。吾等在此求学,乃生之所幸,岂有负我之理?”
赵宇说道:“所负学子之处,是以众多经典为障,不能明国学之所缺。”
几个书生面现恼怒,连礼貌的陆敏都有不快之色,温文尔雅地问:“请问赵官人,国学所却为何?”
陈桐冷声道:“我中华之学,仰观宇宙,崇尚天人合一,天地同德!如此宏大之观,为天下之首。我国学以人效天为则,男子为乾,当自强不息,女子为坤,当厚德载物。推天道以明人道,天人感应,则人心和谐,社会安宁,风调雨顺。”
赵宇问道:“这是我邦之见,那么如何与外邦相处?”
圆脸的张锦说道:“当协和万邦,上策为不战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