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路灯,待看清楚内容后,她忽然哂笑一声,继而又叹息,却什么话没说。
抬目远眺,凌晨微有寒凉的风掠起她的鬓发,雾气似的散逸在黑夜里,霓虹静寂,这里接近泰晤士河,远望甚至可以看见巍巍然的伦敦桥。
“夏洛克,”苏拂叫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我想去那边走走。”
夏洛克颔首,和她背道而行。
风声微凛,苏拂将手放进口袋里,一直走到桥上附近才停下。
夜色沉沉,墨蓝色的天空清透无云,泰晤士河两岸的灯火绵延成光弧长带,再倒映进泰晤士河水里,将漆黑如夜的黑水染成璀璨的金色光幕。
下望可见巨大绵延数千米的伦敦港,夜幕里数不清的码头上堆放着各色集装箱,岸吊塔吊星罗棋布,叉车和跨运车排列停放,大大小小的航船靠岸而泊,黎明之前,这里要比白天安静太多。
苏拂手里依旧攥着那张神秘的纸——
其实只是一张海运提单。
货品的名称,唛头、承运人、托运人、港口、签发日期等信息一应俱全,唯独持有人一栏是空白。
准确的说,这是一份不记名提单。
她嘲讽而清淡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四条人命,费尽心机争夺藏匿,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结果……只是一张废纸。”
“你比我更清楚海上运输的规矩,这件案子的真相仅此而已。”
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苏拂蓦然转身,看见夏洛克直挺挺的站在她身后,双手放进风衣口袋里,夜风将他的衣摆吹拂而起,张开像某种巨大的羽翼。
“伪造提单,”苏拂将满是折痕的纸页抖了抖,抿唇道,“这是娜塔莎号的船长保罗·霍特签发的,按照一般的国际海运惯例,承运人通常会签发提示提单——可以背书转让,流通性强,相对安全,是最常用的提单种类。
但是这张……是不记名提单,也就是说,即使不背书也可以转让,提单在谁手里,货物所有权就归于谁。”
她停顿下来,夏洛克扬了扬下巴:“继续。”
苏拂道:“应该是阿尔弗雷德·格林雇佣哈珀斯里远洋航运的娜塔莎号运输那批货物——他们之前可能就认识,所以格林才会选择埃尔文供职的海运公司——而泰勒·埃尔文想私吞货物,于是从中作梗,或者他和船长保罗·霍特勾结,将格林要求的记名提单或者提示提单被改成了不记名提单——
所以即使提单交付到了瓦勒手里,只要再将它偷盗或者抢夺出来,瓦勒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拥有提单的所有权……我记得埃尔文的钱包里确实有一张去孟买的机票,时间刚好在一个月前。
他以为有了提单就可以获得那一船货物的所有权,然后只要卖掉,就是一笔巨额款项。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格林和瓦勒签合同时根本就是在欺诈,他的船上根本没有装多少东西,约定卖方承担最大的cif术语只是为了麻痹瓦勒从而获得他的一大笔货款……而他即使拿到了提单,到时候提出来的,恐怕也只是一船的劣货或者假货,甚至可能是空箱。
他得到那份提单回到英国之后为了躲风头便没有回家,所以埃尔文夫人才会登寻人启事,而他没有想到瓦勒竟然跟到了英国,于是在自己被杀之前将提单的藏匿地告诉了自己的情妇,却不想瑟琳娜·亚克根本就没有懂他的意思,只是从他的尸体上顺走了项链。
而就埃尔文以前的经济能力,和花销状况来看,他一定不是第一次海运诈骗,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钱给情人买房子和首饰、化妆品——当然,格林也不是首次犯。”
她再次抿唇:“你说的对,仅此而已。”
不过是两个诈骗犯的恶果,一个拜金女的悲剧。
被骗的可怜人因为仇恨和不忿而成了罪犯,无辜的永远只有被牵连的女人。
夏洛克哂笑一声:“无聊……”
苏拂也笑,问:“你不是回家了吗?”
“去苏格兰场,”夏洛克说着转身,“如果你愿意去见见我们那位凶手先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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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场。
不管探长办案子怎么样,抓起人来还是非常有效率的,等到苏拂和夏洛克到苏格兰场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又是一个不眠夜……”苏拂笑道。
夏洛克不置可否,雷斯垂德探长看上去气色也不是很好,但是他很精神,似乎心情也不错,非常和善的跟苏拂打了声招呼,对夏洛克道:“他非要见你……”
“阿布兰什·瓦勒——”夏洛克抬了抬嘴角,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带我去见他。”
“嗯……实际上,他并不是阿布兰是·瓦勒——”
夏洛克倏然盯住他,冷静的道:“不可能不是瓦勒。”
“是瓦勒——但是不是阿布兰什·瓦勒,是阿米尔·瓦勒,老瓦勒的儿子……”
苏拂挑眉,忽然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阿布兰什·瓦勒因为那份被欺诈的合同,遭遇了什么意外吧?”
雷斯垂德探长摊手,无奈的道:“他还不肯招供。”
审讯室。
隔着玻璃,阿米尔·瓦勒坐在审讯室的中央,他低着头,双手交叠在椅子扶手上,沉默不语。
“你要见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已经过来了。”雷斯垂德清了清嗓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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