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信以为真,不由真觉得委屈起来,眼睛里也泛出几点货真价实的泪光来。
卫红吓了一跳,赶紧扯下一朵槐花,拔出其中白里透绿的花蕊塞进大妞的嘴里。
大妞细细咂着那略带些微苦涩的花蜜,不一会儿就忘了哭泣的事。
卫红干脆大方地把手里最后一点槐花全都塞给了她,然后抬头看看太阳,说:“时间不早了吧,再回不去可就要挨骂啦。”
好象是要印证她的看法,军工厂厂区上空响起那首让人耳朵里听出茧子来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军工厂比钢铁厂早五分钟上下班,每一到时间,喇叭里就准时播放这首歌。钢铁厂放的是《咱们工人有力量》。
比起被“敌人”围剿,似乎被家里大人骂更可怕点。听了卫红的话,刚才还在箭拔孥张的孩子们突然间都偃旗息鼓,拔脚向桥下奔去。
跑到十字路口,正要往槐树马路上拐,就只见前方一群孩子纷纷从树上和路边排水沟的隐蔽地点钻出来,向军工厂大院跑去。
显然,他们也想赶在大人到家之前先跑回家,好装个天下太平的模样。
梁星一看,不由大乐,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大喊一声:“兄弟们,共军没子弹了,给我冲啊……”说着,带头向那帮孩子追了过去。
大妞跟着跑了几步,回头看看卫红和李红梅并没跟上来,就站住脚,一边吃着槐花一边等她们赶上来。
李红梅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走一边编着,卫红走在她的身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
大妞刚想凑上去,军工厂的大门打开了。一群大人面色凝重地走出大门,一边还议论着什么。
隐约间,大妞只听到“唐山”和“地震”这两个词。
李红梅把编好的东西往卫红手上一套,又笑嘻嘻地跑到路边去拔狗尾巴草。
卫红摇着手腕上用狗尾巴草做的手镯问大妞:“好看吗?”
大妞羡慕地点点头,转身也跑到路边拔了几根狗尾巴草递给李红梅,巴巴地笑道:“李红梅,你也给我编个吧。”
李红梅看看她,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从今天起,你不许再跟王向红玩。”
大妞赶紧点头。此刻,就算让她以后不再理会她的偶像梁星,她也会先答应下来再说。
三个孩子摇着手腕上的手镯走进钢铁大院大门时,钢铁厂那边《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声正好结束。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大院里早已站满了人,而且人人都在激动地议论着什么。
看到她们,梁星头一个窜了过来,大声说道:“知道吗?唐山大地震了,八级呢,全城的人都死光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二哥哥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脑兜。
“胡说什么呢,在这里妖言惑众。当心把你当反-革命分子抓起来!”
别看梁星才十一岁,已经是大院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敢拍他脑袋的人还真不多。可就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的话,在他的眼里,十五岁的周二哥哥就像他在大妞眼里一样,是个可敬可畏的人物。何况人家还是个军烈属,周大哥哥是死在朝鲜战场上的战斗英雄。
梁星摸摸脑袋,冲周二哥哥憨憨地一笑,便不吱声了。
说是钢铁厂的职工大院,其实前后总共也不过五幢三层楼而已。原本这五幢红砖楼都是一样的单身宿舍,可随着结婚的人越来越多,小孩也跟着多了起来。厂里没办法,只好把前面三幢楼分给家不在本地的百十户双职工家庭居住,只留后面两幢仍然作为单身宿舍。因此,这个大院里加起来差不多也住了有上千号的人。但由于平时大家都是轮流三班倒的班,不是这人在上班,就是那人在睡觉,所以在大妞的印象里,除了他们前面三幢楼,后面两幢一向没什么人。可今天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人,有点把她给弄蒙了。
“什么是地震?”大妞抬头问身边一个不认识的叔叔。
那个叔叔正忙着跟别人讨论着什么,没空理她。
“什么是地震呀?”
大妞急了,拉着他的裤腿一个劲地摇着。
这个人不耐烦地挥手赶走她,她就跑去摇另一个人的裤腿。结果一个用劲过猛,把那人的裤衩给拉了下来。顿时,半片雪白的屁股暴露在暑气未消的晚风之中。
刚进院门的王向红她妈眼尖,就给看到了,那带着炸子音的“嘎嘎”笑声让其他人也注意到这点小状况,立刻,大家全都哄笑起来。
那个小青年原本并没在意,还顺手把裤子拉回了原位,可被大家这么一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伸手推开大妞骂道:“这是哪家的讨债鬼?!找揍呢!”
大妞被骂得撇开嘴就想哭,偏偏一抬眼看到梁星也看着她在笑,想起刚才的警告,大妞不敢哭了,只得含着眼泪揪着手指,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那个小青年,害得那小青年心里很是不安了一下,以为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差点要向大妞低头认错。
这时有人认出了大妞,笑道:“这不是奚工的女儿嘛。”
那个刚才被大妞缠过的小伙子也凑过来笑道:“哟,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人家耍流氓。”
耍流氓?在大妞的认知里,这可是个大罪,是要被解放军叔叔抓去坐牢的。
这下大妞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回可不是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