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点点头,回握住了他的手,思绪却飞得远了。
落叶剑的主人,我跟那莫予的灵魂,难道就这么像吗?连把剑都要把我错认作成主人。
路远认定了那日使出自己不知道的落叶剑法是受了剑的指引,他十分喜欢那把剑,此时心里就有了些小小的膈应。因为这剑本不该在他手里,不过是恰巧他的灵魂跟那痕迹无处不在的莫予太契合,才拥有了这样的福气。
这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确是替身,可若不是替身,自己将什么也不是。
他侧头看了看言朗,定了定心神,决定暂时将坏心情抛在脑后,跟言朗一起入黄泉这件事让他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因为这似乎是在说,他们一起真正地同生共死过了啊。
走了没多久,路远果然不再思考那些事,因而他注意力此时全被路边的风景吸引了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揉揉眼睛,恍然觉得自己正身在梦中。
在他的左手边,那荒郊野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边沙滩是一片橘红色,沙滩上立着的礁石也是橘红色的,是极其灿烂的美。就在路远正震惊的时候,平静的海面上突然跃起一只小海豚来,在空中几个翻腾,竟然跃过两个人的头顶,最后落到蔚蓝天边的云朵上去了。
路远激动地扯着言朗的手:“你快看快看!”
言朗极温柔地笑了:“别急,你先看会儿。”
路远张大了嘴巴看着那朵卧着海豚的白云渐渐变幻成其他形状,不一会儿发现四周的风景已经变了。眼前正是条两旁长着青草的乡间小路,在他一眼望得到的天边,是层层叠叠的白云,云上站着一个人,身边放着两个竹筐,而那人竟然正在弯腰从脚下采云,喜悦收获似地一朵一朵摘起来塞进框子里。
被言朗牵着再往前走几步,路远发现脚下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天空的样子,两个人此刻仿佛就站在天上,脚下是蓝天和云朵,又像是倒映着天空的海面,他们正站在浅滩上。此刻他们头顶是天,脚下也是天,路远侧头望一眼言朗,又望一眼脚下,再望一眼言朗,复望一眼头顶的天空。
言朗这才笑道:“这段路像是一面镜子,会映照出路人的内心,所以每个人看到的景色是不一样的。你看到什么了?”
路远语无伦次地形容半天,言朗虽然看不见他眼里的风景,却也明白那是极美的景象,他牵着路远的手更用力了些。
即使我们此刻正十指紧扣,却都看不见彼此眼里最精彩与最灰暗的东西,但是那又怎样呢,我们愿意分享愿意倾听,如此也算是两个人一起经历过了。
路远兴奋地描述完自己眼里的色彩,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言朗道:“我看见咱俩像是站在桥上,桥下有一条大河,水流得很慢,旁边的沙地蜿蜒了很远,河边是大片大片的树林,树冠都是金黄色的……满眼的金黄色,头顶天很蓝,有阳光。”
路远正努力想象着言朗描述的场景,恍惚听到言朗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嗯?”路远以为自己听错了,“谢我什么?”
“谢你在地狱门口赐给我这么美的风景。”
每个人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每个人每个阶段看到的风景也有可能是大相径庭的,而这是言朗在不同的时刻从不同的入口无数次经过这条路时,第一次见到彩色的风景。
从前他眼里都是灰暗,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了。
路远眼里的风景几番变幻,终究还是都渐渐散掉,眼前的一切像是褪色一样,显露出它本来的面貌,仍旧是荒郊野岭,空气是凝滞的,观感是灰暗的。
路远在幻觉完全破碎掉的时刻,感受到了那么一瞬间的怅然,他用有些戚惶的目光看了言朗一眼。言朗伸手将路远拥入怀里,他知道路远的反应是正常的,甚至有好多魂魄离开身体的时候没有反应,却会在走过这条路之后歇斯底里。
死亡,不,入黄泉,本来就是一场幻梦破碎的过程,这条路就是将一切堆在一起以画面的形式塞到你眼前,而后放大你的感受而已。走过这段路,这一生无论你看见的是美是丑,是好是坏,都已是幻象,而幻象就此终结,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时候,便不会再有哭喊。
何况路远是个活人,看见的风景还那样美好。
吸一口气,路远挣脱言朗笑道:“没事,就是那么好看的景色突然没了有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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