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只睡了两个多时辰,鸡就叫了。
花荞赶紧起床,她要把昨天在郭姑娘床下捡的黑色小颗粒,拿给阿爹看。
阿爹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帮阿娘磨糯米粉,推磨子要手劲,阿爹每次都过来帮忙。花荞最喜欢看他们俩挤在厨房,各忙各的,偶尔搭上两句,身旁是热腾腾的蒸汽。
她觉得,只羡鸳鸯不羡仙,大抵就是这样。
花荞进去笑嘻嘻的转了一圈,从背后搂着阿娘腻歪了一下,便把阿爹拽了出来,她神秘兮兮的掏出素巾打开,递给阿爹,问到:“阿爹,您看看这是什么?”
花有财接过来,凑在鼻子闻了闻,也不说话,拿着素巾就往小工具房走,边走边问:“你在哪找到的?”
花荞不说,只撒娇混到:“您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嘛……”
花有财拿出一块小玻璃片,把黑色颗粒放在上面,再把玻璃片架到桌上的一个小铁架上,只用油灯在玻璃片下烧了一下,花荞就看见那些黑色颗粒开始变红了。
“这是硫化汞。把硫磺粉覆盖在水银上,水银就不容易挥发成毒气,但会生成黑色硫化汞。我们稍微给它加热,它就变成了红色......类似提炼水银用的朱砂。”花有财疑惑道:“你是不是找到案发现场了?”
“哎呀!阿爹!你看那是什么?”花荞指着屋顶惊叫道。
花有财连忙抬头向屋顶看去,可看来看去,什么也没有,他马上意识到上当了,猛的看向院门口,果然,他那大忽悠女儿已经快跑到门口了,嘴里还叫着:
“阿爹,我去私塾,看看花荣偷懒了没有!”
花荞没骗人,她还真是去私塾了,不过找的不是花荣,而是呼延锦。
昨夜回私塾,呼延锦就把巧遇皇太孙的事,告诉了吴先生,吴先生皱眉说:“还是离他远点好,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只有砍头的份。大丈夫虽不惧死,大业未成,怎可轻死?”
呼延锦笑道:“我父亲姓吾,是从我才复了祖上呼延的姓,哪有恁容易暴露?若我能留在皇太孙身边,岂不是更容易助我们成事?”
祖上呼延灼年老时定居海盐,为了免遭奸臣迫害,把子孙姓氏都改姓了“吾”,所以在呼延灼以后,才鲜听到有呼延灼一脉后人的名号。
后来父亲陪同逃亡,当时为了混在人群中好出城,父亲让奶娘抱着襁褓中的锦儿,跟在他身边扮一家三口。
也好在将锦儿带出来,吾将军留在家中的妻妾、母亲,一家十几口人,全都死在灭门的刀光剑影之下。
为了保儿子安全,吾将军才将儿子恢复了祖姓,复姓呼延,唤作“呼延锦”。
吴先生来回踱了几步,展眉道:“也好,你自己谨慎行事,切勿露了端倪。以后,你就是我乡下养大的孤儿,我的入室弟子。你手上的事,会另派人去做,我这就写信告知穹窿山。”
今早,吴先生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呼延锦正拿着把刻刀,雕一块木头,见花荞进来,赶紧把手里的木头和刻刀,都藏了起来。
“呼延大哥!案发现场有了!”花荞虽不能跑,可她快步走也和小跑差不多,到了私塾已经是一头细汗。
呼延锦也不催她,给她到了一杯茶水。
“昨天我们找到的黑色小颗粒,叫做硫化汞,是硫磺和水银合化而成。加热之后,它还会变回去。郭姑娘房间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一定是地上曾经洒有水银!”
“既是在郭府里行凶,郭承事郎一定逃不了干系,而且,郭府上下,一定会有人证。你先回家,我这就去县衙告知皇太孙,看看下一步如何进行。”
既然要想办法留在皇太孙身边,呼延锦自然不遗余力。
花荞回了家,见阿爹气呼呼的坐在院子里,便觍着脸过去讨好道:“阿爹,花荣……在私塾里没偷懒,您放心。”
“我不放心的是你!”
“我挺好的啊,就是……没吃早饭,有点饿……阿爹,我去看看我娘的青团还有没有。阿娘……阿娘……”
看着女儿一溜烟跑厨房去了,花有财摇摇头,再熬几年,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算喽!
吃完了青团,花荞见躲不过昨晚的事告诉阿爹,就听院门外有人叫:“花仵作!花仵作!”
花有财也顾不上再问花荞,急急忙忙跑去开院门,他听出来了,那是廖书吏在叫他。
“有急事?今天不是不点卯吗?”花有财一边开门,一边问。这时候廖书吏来,十有八九是有命案了,唉,这年头还真是不太平。
“皇太孙突然说,要亲自审前天那个荒山无名尸的案子......嗨,您说案子不是挂起来了吗?皇太孙怎么就知道了?会不会是苦主寻来了?整个县衙都鸡飞狗跳的......”廖书吏还在唠叨,花有财反手关上门一推廖书吏说:“走吧。”
“走?......哦,还要叫上你家大姑娘花荞。”廖书吏忙说。差点忘记了,别又挨多跑一趟。
花有财脑袋都大了一圈,疑惑的问道:“叫她干嘛?她又不是衙门的人,都是跟着去看热闹的。她知道的,我都知道,有什么问我就行了。”
“许是......你大姑娘是发现尸体的报案人吧......县太爷说叫就得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廖书吏说完便扯着脖子朝里喊:“花荞!”
“别喊,别喊!大姑娘闺名是给你这么喊的吗?行,你等等,我进去叫她。”花有财一手板拍在廖书吏后脑勺上,转身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