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用手指在桌子上随意画着:“这是一个耗费三五年的巨大的圈。从他们的京师里斯本,拉着墨加西亚挖出来的银子,途径数个地方,买进卖出,保本求利,最后还要保证返航时穿上晏货足够。这些人也是……能吃苦。”
陈春耘道:“王都事,若非有利可图,谁能这么干。只是生丝,澳门每担八十两,到果阿就每担二百两。但看一趟贸易三五年,仿佛很长,这贸易线存在上百年,一艘一艘船,一代一代人。”
王修了悟:“这贸易期间,银子都进大晏了?”
陈春耘道:“我说实话,王都事不要生气。进大晏不错,目前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进官帐,巨大利润都是……”
“走私。”
陈春耘沉默。
“那也不能像信中所说,如此巨大数额?”
陈春耘酝酿一下:“王都事您想,葡萄牙这一趟跑下来,其他地方买进的都是天养天生之物,皮货珍珠麝香檀木,唯独在大晏买进的是手工之物。他们在大晏卖出的皮货麝香,其实也没有真的多少进大晏,大部分做成货物,在下一次贸易中,又卖回给他们。”
“这一来一回,大晏纯赚个工钱?”
“王都事聪明。我再举一例。天鹅绒本是倭国出产,也是海上走私的一项硬货。后来漳州也能做天鹅绒,直接用织机织,成匹下机,柔润如锻,比倭国还要好,叫‘漳绒’,漳绒一出现,天鹅绒的价立刻下跌。进倭国天鹅绒的亏,进漳绒的赚。”
王修深思。
陈春耘知道王修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可以。每年巨额利润,官帐上一分见不着,大晏官库还缺银子缺到死。葡萄牙费老劲又从墨加西亚挖银子又从果阿换货的,大晏自己为什么不能直接就卖?
陈春耘什么都没说。
王修继续看信,还有谈论一个人的。曾芝龙。
“这个曾芝龙……是海上的海盗吧。他如何?”
陈春耘苦笑:“不瞒王都事,我每次一听这三个字,脖子后面都一凉。荷兰人都不敢惹他。”
再无话,半晌,王修冷笑一声:“只是,还有一点,这些番佬怎么都没意识到呢。什么谁的澳门谁的台湾,澳门和台湾,是大晏的。”
送走陈春耘,摄政王下朝回来了。宗政鸢直接出城去找周烈。宗政将军是马匪出身,从不忌讳提及。他爷爷是被他奶奶抢进寨子的。他是有点无法无天,可是既然能自己年纪轻轻干到指挥使,最好不要当他真傻。山东兵该回山东?还“该”,只有摄政王金口玉言说的话,才是“应该”。这帮鸟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