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今日是动了真怒,目中闪着愤怒的寒光:“行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立刻出去!本宫不想见你!”
寿宁公主为了心上人,倒是豁得下脸,不但没走,还跪着上前几步,紧紧攥住了裴皇后的衣襟,边哭便出言恳求:“母后,我求你了……”
裴皇后气火攻心,面上泛起愤怒的潮红。
万幸此时偏殿里人极少,除了程锦容之外,只有裴皇后身边的宫女珞瑜。看到这一幕的人也只有她们两人。
珞瑜早已把头低了下去。
程锦容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扶住裴皇后的胳膊:“娘娘平心静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裴皇后如何能平心静气,咬牙怒喝:“立刻滚出去!”
寿宁公主百般苦求,都未能令裴皇后心软点头,心中也是恼恨至极。愤然擦了眼泪,霍然起身。
寿宁公主目中闪过令人心惊的怨恨和愤怒:“好!好一个母后!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好多了。我不过是求母后为表哥说说情,母后死活不应,还如此怒斥喝骂!”
“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母后的亲女儿。”
寿宁公主说的是气话。
最后一句,却生生刺痛了裴皇后的心窝。
她何尝愿意进宫?何尝愿意做皇后?何尝想做二皇子寿宁公主的亲娘?
她被迫和丈夫分离,被迫离开自己的女儿,被困宫中十余年。她所受过的痛苦和折磨,谁人能懂?
她恨裴婉清入骨,还得照顾裴婉清的一双儿女。心中的屈辱和不甘,又有谁知晓?
她狠狠地盯着寿宁公主。
你当然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程锦容。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女儿。
……
裴皇后目中闪过的强烈憎恨,犹如一盆冷水,生生浇在寿宁公主的头上。寿宁公主既惊又惧,竟是被吓退了两步。
母后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用这般憎恨的目光看她?
程锦容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拦在了裴皇后身前:“皇后娘娘令公主殿下告退,殿下还是快些离开吧!”
寿宁公主显然是被吓到了,难得没吭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旁的珞瑜也被惊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裴皇后。
裴皇后鲜少有这般情绪鲜明激烈的时候,此时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脸孔一片潮红。一双眼迸发出异样的光芒。
“娘娘,”程锦容心中焦急没有流露在脸上,声音依旧沉稳,唯有握住裴皇后的手格外用力:“公主殿下已经走了。”
胳膊处的些许疼痛,终于唤回了裴皇后的理智。
裴皇后用力深呼吸几口气,呼吸慢慢恢复平稳,声音里犹带几分怒意:“走了才好。这等不明是非不知轻重的女儿,本宫恨不得没生过她!”
一派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这语气虽凶狠了些,倒也合乎一个中宫皇后的身份。
珞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轻声张口劝慰:“到底是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婿。公主殿下心中忧急,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皇后娘娘也无需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到底是嫡亲的母女,总不能为了一点口角便生分了。”
裴皇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随口吩咐一声:“本宫气得头疼,要去寝室里躺下休息片刻。锦容,你给本宫诊诊脉。”
程锦容张口应下。
……
保和殿分前殿和后殿,前殿是宣和帝处理政事之处。后殿则是休息的寝宫和日常起居之处。
往日,这里完全是宣和帝的天下。如今宣和帝身边离不得裴皇后,令人在后殿里收拾了一间寝室,供裴皇后休憩。
珞瑜十分乖觉伶俐,待裴皇后和程锦容进了寝室,便立刻退了出去。
程锦容去拴了门闩,然后才去了裴皇后身侧,轻叹一声:“娘娘,这样下去,如何能瞒得过皇上!”
裴皇后身体微颤,心中满是涩意:“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十几年都忍过来了,可现在,却越来越忍不得了。”
“每次见到他们兄妹,我就想到当年旧事,想到裴婉清兄妹……”
最后几个字,带着彻骨的恨意,挤出了口。
往日也不是不恨,只是女儿在裴家,被永安侯紧紧攥在手中。她不得不低头隐忍。现在,她夺回了皇后应有的威势,将昔日仇敌弹弹压得不敢动弹。哪怕是处死了青黛菘蓝,永安侯夫妇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弯腰低头的日子太久了。现在她终于能挺直腰杆,忍耐力倒是大不如前了。
程锦容心中一阵酸涩,伸手搂住裴皇后。
裴皇后身体纤弱,比程锦容稍矮了一些。程锦容一伸手,将裴皇后搂入怀中。裴皇后将头靠在女儿的肩膀上,泪水无声汹涌。
“娘,”程锦容声音压得极低:“知道当年旧事的人,除了你我,还有永安侯夫妇。如今你在宫中势头极盛,执掌凤印,圣眷正浓,谁也不能和你相抗。你设计杀了青黛和菘蓝,永安侯夫妇根本没敢吭声。”
“越是如此,越要冷静下来。否则,一旦冲动之下说错了什么话,便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现在看似繁花着锦,实则危急四伏。娘娘一定要时刻保持冷静才行啊!”
裴皇后没有再落泪,以帕子擦了眼边泪水,略有些羞愧自责地叹道:“你说的对。这些时日,事事顺心顺意,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人在得志之时,难免膨胀。程锦容这一盆冷水浇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