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第一个皱眉头的人不是要熬夜忙碌的卫国公,而是户部的梁尚书。
梁尚书咬咬牙,鼓起勇气上前:“厚赏有功的将士,抚恤战死的士兵,是理所应当,也是皇上仁厚。微臣不敢也不能阻拦。可是户部是真的没银子了。”
“去岁所有的税赋都用光了,百姓没还没春耕,日子艰难。若是再加赋,百姓们实在吃不消。”
宣和帝兴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大皇子窥着宣和帝的脸色,立刻把握时机,站了出来:“梁尚书此言差矣!将士有功,当然要赏!死去的将士,也需要抚恤安家的银子。你身为户部尚书,不思为父皇分忧,张口就是推托,这等行径,实在令人寒心。”
梁尚书:“……”
梁尚书被大皇子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恶心到了!
先不说他的庶长孙女是大皇子侧妃。只从公而论,国库空虚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大皇子不会不知道。现在跳出来指责他,不过是借机邀宠罢了!
梁尚书忍住破口怒骂的冲动,拱手道:“老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宣和帝面色不佳,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
一众文臣心里一颤。
去年梁尚书挨了一顿廷杖,养了一个多月才重回朝堂。要是宣和帝再动怒,梁尚书这一把老骨头,可是禁不住第二回廷杖了。
礼部周尚书立刻出列,张口为梁尚书求情:“皇上,国库空虚非朝夕之事。这半年来,为了筹措大军粮草军饷,梁尚书殚精竭虑,时常熬到半夜,到后来直接住进了官署。已经半个月未曾回过梁府了。以梁尚书的为人,绝不会张口推托。请皇上明察!”
吏部苏尚书也沉声道:“微臣以身家性命为梁尚书担保!梁尚书忠君爱国,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很快,一众文臣纷纷出列,为梁尚书求情。
朝中文武泾渭分明。对武将们而言,立下军功就该有厚赏。梁尚书张口就说户部没银子,虽是事实,武将们听着心里也不痛快。
天子独断专行重武轻文,武将们居功自傲不将文臣看在眼底。处于弱势的文臣们不得不抱团,倒是没心思勾心斗角你争我斗了。
宣和帝目光掠过一众慷慨陈词的文臣,淡淡道:“朕何曾怪罪梁尚书?”
文臣们一颗心落了地。
大皇子的面色可就不太美妙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真是憋屈啊!
二皇子看着大皇子吃瘪的样子,心里痛快之极。上前两步,拱手道:“父皇,儿臣不才,愿拿出十万两银子,送至户部,略尽绵薄之力,还请父皇恩准!”
十万两银子,不算太多,却也不少了。
宣和帝看二皇子的目光顿时温和了几分:“你肯为朕分忧,这份心意,朕心里都明白。”
重点是,二皇子这一表态,带了个好头。
果然,大皇子第一个就按捺不住了,立刻也张口,要拿出十五万两银子给户部。
两位皇子都捐银子了,众臣少不得也要表一表忠心。卫国公靖国公率先张口,要捐五万银子。永安侯等人略降一等,拿三万银子。至于文臣们,身家不及勋贵武将们丰厚,有的出两万两,有的一万两。
不过,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十分可观了。
梁尚书一扫之前的颓唐之气,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待算到众臣捐的银子总数已有百万两银子时,梁尚书忍不住咧嘴而笑。
宣和帝瞥了乐颠颠的梁尚书一眼,淡淡道:“宫中削减用度,内务府挤一挤,还能再出五十万两银子。”
梁尚书精神一振,立刻拱手谢恩:“皇上圣明!微臣感激不尽!”
户部掌管全国税赋钱粮,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国库总管,替天子掌管钱袋子。奈何大楚连连征战,年年加赋,寅吃卯粮是常事。梁尚书没刮着半点油水,整日为银子愁得掉头发,已经快成全秃了。
现在众臣捐银子,天家父子也各自出银子,其实,这银子到最后都用在边军上。可梁尚书还是喜笑颜开,十分开怀。
这样的臣子,不可谓不忠心了。
宣和帝又看了枯瘦的梁尚书一眼,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这些年来,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
身为天子,要有天子威严,要有帝王心术。不能让人轻易揣度到自己的心思。
宣和帝不露半分异色,直到晚上批阅完奏折,才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
此时保和殿里除了赵公公等内侍,只有六皇子。
六皇子听到这一声轻叹,心里一动,抬头看向宣和帝:“父皇,儿臣听闻今日朝中,二皇兄领头捐了银子,大皇兄也捐了很多银子,朝中众臣慷慨解囊。加上内务府的五十万银子,勉强够犒赏边军将士了。”
“困境已解,父皇为何心里不痛快?”
宣和帝神色莫测,不答反问:“小六,朕问你,眼下朝中格局,你以为如何?”
六皇子略一犹豫,便说了实话:“父皇既张口相问,儿臣就斗胆说一说心里话。”
“大楚外忧内患,战事连连,国库空虚,百姓过的太苦了。现在打赢了鞑靼人,边关至少有数年的平静。接下来要做的,是施行仁政,减免税赋,令百姓休养生息。”
六皇子悄悄看宣和帝一眼,见宣和帝并未动怒,底气稍壮,说了下去:“武将们掌兵,文臣们治理政务,文武并济是最好。像眼下这样,武将们凌驾于文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