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溪见黄宜安沉默不语,以为她惊呆了,连忙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急声道:“安妹妹?安妹妹?你没事吧?”
黄宜安恍然回神,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脸色,笑道:“我没事……就是,没有想到会君前失仪……”
张溪误以为她害怕,连忙安慰道:“没有的事。陛下对你只有夸赞,没有半分责备呢!”
可我怕的就是他的夸赞啊!
黄宜安心里发愁。
她虽然不至于因为皇帝的几句话,就疑心他看上了自己,甚至是要立自己为后,但是在皇帝那儿挂了名,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今生她可是半点都不想跟皇宫扯上关系了。
黄宜安打定主意,正色道:“我记得之前跟张姐姐说过,今生所求,不过家人平安喜乐。那宫墙太高,我不喜欢!”
一墙之隔,君臣有别,便是血脉亲情也得忍痛割断。
张溪怔了怔,见黄宜安不像看玩笑,遂郑重应道:“你放心。”
两人便默契地不再提此事,转回花厅,专心说起调制茉莉花露一事。
“我恰好带了一瓶茉莉花露,你看看对你做花露有无用处。”张溪笑道。
“那就多谢张姐姐了!”黄宜安爽然笑道。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张溪亦笑道。
心里却想,安妹妹这般坦然明爽,不知比家中那位娇矜的表妹好了多少。想她把香露分给明缃的时候,对方虽然温驯地含笑道谢,然而话里却满是掩藏不住的酸意和委屈。
“这都是托了表姐的福,我才能有幸见识这大内御制的花露。听说这桃花花露比不得蔷薇花露馥郁芬芳,不过我能得一瓶,也心满意足了。”
等明缃话说完,仅有的两瓶蔷薇花露便都由英国公夫人做主,全送给了她。
而那两瓶蔷薇花露,她本是打算留给自己和安妹妹用的。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好在只是两瓶花露,只要母亲不被明缃哭两声,就把三哥也打包送她了就好!
想到这里,张溪不由地想起自己那已经排到六月的相亲,不免在心里又把皇帝埋怨了一遭。
……
乾清宫内,李太后指着堆了满满一案桌的美人卷轴,问皇帝:“陛下也选了三四个月了,这皇后的人选,还是没有定下来吗?”
难得出一次慈庆宫的陈太后也笑着帮腔:“大齐所有适龄的未婚官家小姐,几乎都在这儿了,燕瘦环肥、各有千秋,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陛下的眼的?”
“立后乃国之大事,务必慎重,孩儿岂敢轻率?”少年天子祁钰打太极,把球踢了出去,“况张首辅亦曾言,孩儿年岁尚小,不必急于立后,务要勤政克己,有功于社稷。”
首辅张圭这话,也对李太后和陈太后说过,大意是说帝后年龄太小的话,恐日后于皇嗣绵衍不利。
李太后和陈太后都是妇人,当然明白张圭这话有理,但她们更是太后,知道子嗣对于皇权来说有多么重要。
远的不说,就单说李太后,若不是诞下了皇帝,宫女出身的她如何能够与先帝元后陈太后平起平坐?
“即便是如此,人选也可先定下来嘛!”李太后向来尊重信任首辅张圭,遂顺势劝说道,“先把人选定下来,至于封后大典,等到明年再举行也未尝不可。”
陈太后亦含笑劝道:“封后大典礼仪繁琐,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早些定好人选,太常寺和礼部也好从容准备。”
这件事情,作为先帝元后的陈太后最有发言权。
见两宫太后步步紧逼,祁钰只得退让一步:“二位母后说得有理……可立后事关江山社稷,总得容孩儿再仔细斟酌斟酌。”
自从登基之后,张首辅和母后一外一内把他看管得十分严格。他成日间不是忙着学习规矩礼仪、治国方略,就是忙着学习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卯时初起、亥时末息,从没有一刻懈怠。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立志要做一个明君,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带领大齐走向下一个盛世。
可是自从母后决定给他选后,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在一瞬之间,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强烈:这次,他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事事顺从母后和张首辅,他要自己做回主!
可到底要怎么做主,要选个什么样的女子做皇后,相伴一生,他脑子里却如有层层迷雾遮挡,自己也看不清楚。
这话当然不能对两宫太后明说,所以他只能敷衍拖延——比如同意出席英国公府的迎春会,却只是在叠翠轩与张池讨论兵,根本就没看过那些花枝招展的待选之人一眼。
他希望等理清自己的心思之后,再做这个攸关一生的决定。
李太后和陈太后相视一眼,俱都露出无奈的神色。
皇帝虽然孝顺尊敬她们,可他毕竟是皇帝,大齐江山的执掌者,尊贵如太后也不能越俎代庖,不顾皇帝的意愿强行为他立后。
“既是如此,那陛下便好自斟酌吧。哀家体迈不支,就先回慈庆宫了。”陈太后笑叹道。
她一生无子,幸得皇帝承欢膝下,又待她尊敬有加,便不由地纵容了他几分。
“孩儿恭送母后。”祁钰感激陈太后帮他打圆场,遂恭顺上前,亲自扶了陈太后。
李太后见状,只得作罢。
虽说如今慈庆、慈宁两宫在后宫分庭抗礼,然而陈太后毕竟是先帝元后,地位超然,又曾对她们母子有恩,既然陈太后发了话,那她就是有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