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贞整个人仓皇无措,像是地沟里的老鼠,被人发现了穷追猛打,以致于她一时间没听见刘放的说话,只抱着头啜泣不已。
刘放看这模样,她自己是没法回去的了,只得拿外袍捂住冯玉贞的头脸,却深深朝上首鞠了一躬,“皇兄,冯婕妤御前失态,恐无法继续赴宴,臣弟自请送其回宫。”
蒋太后的脸冷沉得像亘古不化的寒冰,虽然恼恨儿子糊涂,可这时候出言制止也晚了——从刘放向冯玉贞走去之时,他就注定背上觊觎皇嫂的污名,长久以来蒋太后帮他积累的美言毁于一旦。
就算没有敦敦,今后也再无法提起立他为皇太弟的话——兄终而弟及,难道等他上位之后把哥哥的女人也娶了?朝臣们是无法容忍这种荒蛮行径的。
可见在刘放心中,江山到底及不上美人。
蒋太后微微阖目,不忍直视眼前的一幕。
刘璋却笑意温煦地点了点头,“准。”
刘放得令,旁若无人地引领冯玉贞出去,不得不说,两人的背影看起来还挺相配。
夏桐心里也稍微有点感动,刘放虽然从前花名在外,可自从死了老婆后一直为了未再娶,就为了等冯玉贞回心转意,这份毅力还是挺值得动容的。
至于皇帝为何高兴,她也能理解——有这么个愚蠢的弟弟,还真叫人省心不少。
冯玉贞这回也算自作自受了,风头没出成倒沦为全场的笑柄,对一个女子而言,这该是多大的屈辱?
再看萧婉婉和穆欣欣二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夏桐沉声道:“传本宫旨意,萧修仪和穆修容殿前失仪,各自罚俸一月,不得有违。”
二人立刻如丧考妣,可以夏桐如今的地位也不敢不应,少不得低眉垂目道:“是。”
蒋碧兰听在耳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这夏氏从前闷声不响的,连杀只鸡都不敢,如今却也说罚人便罚人了——固然两人的地位已然颠倒,夏氏训诫宫嫔是她的权利,可蒋碧兰还是觉出几分越殂代疱的意味。
倒不如说这夏氏本就野心勃勃,如今方才展露本性了。
刘璋鲜少见她发号施令,却是大为称赏,亲自给她夹了块大鸡腿。
夏桐就觉得自己像他豢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不但供她吃饭穿衣,还教她如何看家咬人——这也算变相的调-教吧?
夏桐的初次立威成效显著,在座嫔妃见她与皇帝相处亲密,原本有不少窃窃私语的,这会子却个个俯首帖耳,噤若寒蝉——可见皇帝的私事是不能瞎议论的,不然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了?
次日温德妃与徐贤妃见了她,打趣道:“哟,咱们的宸妃娘娘总算有点妃位样子了?”
其实她们是巴不得如此的,四妃里头,夏桐是最不爱摆架子的那个,反衬得她们过于严厉,在下人里的名声也不好。原以为夏桐小家子出来,在伯府低声惯了,如今瞧着,人家哪是不敢,只是不愿发脾气。她跺一跺脚,整个皇宫都得抖三抖呢。
夏桐羞涩道:“两位姐姐说笑了。”
温德妃语气爽朗,“诶,这有什么,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萧氏和穆氏这种人哪犯得着给她们留面子?”
宫中争风吃醋是常事,可是在皇帝面前还这样咄咄逼人,甚至暗中使绊子,这等于败坏嫔妃整体的形象,让那些大人们看了该怎么想?作为统领嫔御的四妃,不就是负责整顿后宫风纪的么——何况上头有蒋太后这位糊涂上司,她们要操的心就更多了。
夏桐深以为然。
徐贤妃则亲亲热热揽着夏桐的肩,“那冯婕妤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向美若天仙么,听人说昨晚上倒跟妖怪一般,不会真是妖精变的露原形了吧?”
夏桐:……
就知道会有这种风言风语,难怪冯玉贞不敢出门。她后悔自己当时心切,早知道就多等两天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爱慕值赔了个精光不说,连苦心经营的女神形象都给糟蹋了。
唯一令她宽慰的是刘放不曾变心——她还挺意外的。毕竟刘放看起来并不像十分专情的男子,他对自己的注意,更多是因为这份美色。可当她面临众人惊惧唾弃的眼光时,却只有刘放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她。
冯玉贞那颗被坚冰重重包裹的心,终究融化出一点缺口,可她并未表露出来。她之前已经拒绝过刘放一次了,这会子再来吃回头草,不就成了妥妥的备胎渣女故事?她做不到这么无耻,更不愿刘放因此而看轻她。
所以只能继续戴上高冷矜持的面具,这样,才能保留她的自尊。
刘放早就绝了厮缠她的心思,加之知晓冯玉贞的处境不愿见客,他更不想惹人讨厌。那日送冯玉贞回宫之后,他便知礼的离开,未曾过多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