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昏暗,但来人太过耀眼,心桐很快认出来潇洒横在她面前的正是张骋伟。
他身穿一套米灰色正统西装,颈系一条藏青条纹的领带,黑色皮鞋光亮照人。
他唇线弯曲,上扬的嘴角荡起一圈正经的笑意。黑眸晶亮,如晨星闪烁,仿佛喜上眉梢。
这小子,穿上正装,竟然人模人样。心桐心头一悸,俊秀灵活的目光毫无介意地迎视他。
“你好!张叔叔。打扮得光彩照人干什么坏事去?”心桐打趣。
“到了这里还能找谁?找你呗。”他眯起好看的俊眼,“住这吗?”
“不住这里。”她狠狠地瞪他一眼,他怎么知道她搬到这一条街上?
“这房子还真不好找。”张骋伟看着不远处一栋小楼,皮笑肉不笑。他为找她搬迁后的地址,费了好大一翻功夫。这栋临街建起的房子,安全系数低,住着不方便,除了价格便宜,哪一点也比不上以前的小公寓。
“三楼,左边数第三间,右边数第七间,对不对?”
“是!有何贵干?”心桐惊愕,他比她想像的难对付。一直以来,她都喜欢像高明阳一样沉稳、温厚、事业有成,富有爱心的男子,讨厌那种嘴尖皮厚腹中空之流。张骋伟,二十四五岁了,虽然曾经风生水起过,现在好像连一个正式工作都没有,不求上进,痞里痞气,白白浪费了一个好皮囊。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他明知故问。
“你!”心桐喊,“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晃动,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去干点正经事。”有点责任心好不好?父母把他读书、出国,一定对他期望很大。他到好,学成归来,还整天游手好闲。她在心中嘀咕。
“哈哈……”一阵朗朗大笑,“我在你面前晃悠几次了?才两三次,就管上了,担心我以后养不起你吗?”
“你……”她噎得无语,她的话虽然有点不好听,其实是为他好。他不领情也罢,还这样嘻笑她,无可救药。
她自感跟他认识以来,一直进退有度,从未给过他任何暗示,他怎么这样信心十足?
“不理你了。”她怒容满面,气得像一只正在鼓气的青蛙,转身就走。娇小背影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渐行渐远,显得异常的孤独无助。
“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吗?臭丫头!”张骋伟眸光一暗,不欢而散不是他的初衷。晚上散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这里,停留在他调查来的地址旁边,等她出现,确认一下,她是否住在这里。感觉莫名其妙,在他的潜意识中,真正的妞妞出现之前,她就是妞妞。这样选择,他对妞妞一家歉疚的心情无形中才有些许慰藉。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全身的神经便活跃非常,不受控制,以逗她为乐。
他目光追寻她纤弱的背影,因为他调查过她的家庭,知道她不为人所知的辛酸过去,那孤单的身影才格外刺眼。
“因为肖叔叔才来找你的。”在她身后大喊,他冲动地涌起一个念头,留住她,不管用什么借口。
心桐一愣,连忙止步,转身回头,连忙问:“肖爷爷怎么了?生病了吗?”
“职业狂。”张骋伟昂一昂头,斜眼暗笑,“人家找你,都是因为生病吗?”又来了,不正经形象根深蒂固。
“什么?”心桐自知失言,尴尬少许,故作高傲地直视他,蓬松的头发随着生气的头颅轻轻抖动,溶入昏黄的灯光里,成为一体。落入骋伟眼里,无端地又想起那个天真浪漫的妞妞。
那时,他和妞妞白天在妞妞母亲学校上课,晚上回家同在一盏昏黄的电灯下做作业。那时候家境不好,灯泡瓦数偏低,灯光暗。妞妞在家一吃完晚饭,就迈着小短腿小跑到他家,甜蜜蜜地求他妈妈打开房间电灯,先他一步抢在明亮的角度坐下,玩弄纸笔,看到他来,朝他扮着花样鬼脸,在他严厉的目光逼视下,才不甘不愿地安静下来,装模作样地做作业。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反射出柔和温馨的色彩,光人合一,是那样的美好。
“肖叔叔搬家了,有时间就过去一趟。肖叔叔可是非常希望你去玩玩。”张骋伟找理由。两个月前他就把肖云长送到一个条件一流的夕阳乐园。老人在那里、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有人陪聊,陪睡,陪玩,好得很。
“等一下!”心桐跟上来,“他搬到哪里?”
“哦,我记忆力不好,正经事儿记不住,忘记了。”张骋伟嬉皮笑脸地瞟她一眼,没有一块表情肌值得她信任。
“你把肖爷爷弄哪里去了?他只是一可怜的老人。”心桐着急,从得知老人像她一样孤苦无依时,自然而然便产生一种亲近感,同病相怜,莫过如此吧。
“你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呀?”骋伟毫不客气地挥手使劲地敲击她的后脑勺,“你把我当什么人?”
心桐呼痛。这个人的手指像嵌入了铜铁,在她头上轻轻一动,仿佛头颅碎裂一般,“你怎么能随便打人?还打得这么痛!”
“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骋伟追问。
“就那样。”心桐心虚。
“什么意思?”骋伟横眼。
“你告诉我吧!”她收敛傲气,低声求他。
“求人像讨债一样,谁心里舒服?”他歪着脖子,斜睨她,“以后学会了标准求人姿态,再告诉你。”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
“你是人吗?”心桐跺脚骂道,张骋伟闻声回头浪笑,挥挥手,来一个飞吻,消失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