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领命便要离去,淑妃又把人喊下,吩咐道:“把梁太医找来,我有话问他。”一面说着这句话,淑妃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才有一个儿子,怕是远远不足的。
可是生儿育女,皇帝不来安乐宫,一切都是空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之外,必须挽回与皇帝之间的感情。可是想到感情二字,淑妃又觉得特别凄凉,十几年的情分,不及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
而等不及梁太医到来,娘家先送了信进来,江云裳的嫁妆都已经准备齐全,而父亲和叔父一起联名请求,希望淑妃为他们谋一个前程,好让江家在京城落地生根。
淑妃按下了家信,这件事她办不到。上一回太后在长寿宫里摆宴,请了自家的人一同庆贺云裳与沈哲订婚的事,家人在那样的场合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就让她好不失望,纪州终究是小地方,家人那浑身上下透着的一股小家子气,让她宁愿在京城举目无亲,也不想叫别人笑话。
如今不是有了堂妹嫁入沈家了吗?她在京城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家里的人,还是安安生生回纪州去的好。
且说慧仪为了儿子,在海棠宫掌掴王婕妤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上阳殿了,周怀更是请罪说他怕扫了皇帝的兴,没有及时禀告周觉摔倒的事,原本一出事王婕妤就派人来知会的,可那会儿帝后之间气氛正好,他觉得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给拦下了。
皇帝没有怪他,但的确不高兴,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已经容忍到了极限,可若追究她的过错,也不过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而已,真要把她怎么样,孤儿寡母的,也实在说不过去。
项晔对珉儿道:“又叫你看笑话了,所幸是皇家,朕是皇帝你是皇后,她还不能怎么样。若还在纪州,嫁到这么麻烦的家里,就实在委屈你了。”
珉儿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帝王家也不例外,人丁兴旺才好,若是连闹的人都没有了,倒是太冷清了。”
项晔见她的笑容,心里便舒坦了一半,可还是叹息:“说来不好听,可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珉儿为皇帝斟茶,慢悠悠道:“我在宰相府里,也有许多同父异母的姐妹兄弟,还是很多很多。”
项晔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珉儿道:“祖母说,我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却是世上最亲的人,一个親字,写的是时常相见,与血缘有什么相关?皇上您说呢?”
“正是,与血缘什么相干,那个人也没把朕当做弟弟。”皇帝欣然,便又道,“朕另有一个兄弟挚友,是沈哲母亲家的表兄,与我项家不过是姻亲,比朕年长两岁。朕带兵离开纪州后,一直是他守护着母亲家人与纪州百姓,朕建立皇朝三年,他只在天定元年入过京。朕与你的大婚曾命他前来,他也不得空,但这次中秋节沈哲成亲,他倒是递了折子说要来了,朕与他无血缘之亲,更不时常相见,但却是朕视若手足的人。”
珉儿从宋渊的书里,就知道这一位,皇帝尚未报出名姓,珉儿就晓得是个叫秦庄的人,她说出名字来,反是叫项晔一怔,得知是宋渊那几笔的功劳,又嗔道:“朕还没和他算账,但你说的不错,宋渊的确是个人才,不止于编纂历史书籍。至于秦庄,那时候有人企图断我后路去攻打纪州,都是秦庄守城有功,名噪一时,他能知道也不稀奇”
珉儿笑道:“话是没错,可是皇上一句话,就否定了臣妾的话,臣妾说时常相见才是亲人,皇上偏偏又说不常相见,也视若手足。”
项晔微微皱眉,却也捉了珉儿的短处,笑道:“这会子没有旁人在,哪里来的臣妾?”
珉儿平日里严肃冷清的面容上,哪里能见到这样的甜美憨然,她别过脸不服气地嘀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没有尊卑本是放在心里的,嘴上说说也算是自律。”
见这样可爱的人儿,皇帝的心都软了,一时便把上阳殿外的纷纷扰扰给忘了,后来才又想起海棠宫的事,命人去知会了几句安抚安抚,就算了。
如此,王婕妤一如既往地不被皇帝重视,哪怕她膝下有个皇子。实则如林昭仪这般最是欺软怕硬,皇帝若是重视海棠宫,她们根本不敢欺负到王氏的头上去。
而她们背后的家族对此则分析为,皇帝是故意淡化皇长子的存在,皇帝就算是推翻旧朝建立新权,也不是什么草莽起义的山贼强盗,纪州虽偏远,纪州王府也是在赵国享有百年盛名的异姓王,皇帝的出身本是高贵而体面的,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厨房丫头生的儿女。
倘若如从前,慧仪翻天覆地地闹腾,或许这件事还会有下文,可连慧仪都不闹了,谁又会去在乎王婕妤受的委屈,这件事到了第二天,就烟消云散了。
而翌日正是八月初一,众妃要到上阳殿拜见皇后的日子,淑妃自然推病不能出门,却是错过了皇帝头一回与皇后并肩而坐,共同接见妃嫔。
皇帝会突然出现,连珉儿都十分惊讶,他是特地早早散了朝会,把一些事押后,掐着时辰来的上阳殿。而周怀早已安放好了足够帝后同坐的龙凤宝座,当林昭仪众人行礼起身,仰见帝后同席,都怔住了。
但珉儿见妃嫔,从来不过是应个景,依旧说的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散了后两人并肩而去,一退入后院,珉儿就问:“皇上怎么来了?”
项晔眼中满是宠爱,温和地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