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直接回到贡院街,傅云章叫车把式绕去后门,让莲壳取了件薄如蝉翼的轻绡披风过来,将傅云英从头到脚笼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打横抱起她进了内院。
乔嘉在后面跟着。
间壁卢氏刚好领着傅月和傅桂在后门挑货郎担上的草虫、绒花,远远看到傅云章抱了个人回家,面面相觑。
傅月和傅桂没有多想,卢氏眼珠一转,没吭声。夜里却和傅四老爷说起这事,“我看二少爷脸色不大好看,不一会儿就请了郎中去给内院的人瞧病,我寻思着他抱进去的是不是他的房里人?官人,二少爷还没娶妻,这不大好吧。”
卢氏猜测那人应该不是傅家的丫头,而是外边来的,不然怎么从外面抱进内院?
这外面的女子大多是从风尘场所出来的,傅云章那样的人物,和来路不明的人搅合在一起,不大合适。
傅四老爷刚刚和账房商量事情,说得口干舌燥,正大口喝水,听了卢氏的猜测,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不停咳嗽。
他知道傅云章抱进内院的是谁,肯定是英姐,她今天考院试。启哥也是今天考,王叔接他出来的时候,他当场就软倒了,是被人抬着回府的。现在人还躺在房里呼呼大睡呢!
这事做得很隐秘,家里的女眷不知情,傅四老爷随便编几个理由就把她们骗过去了,免得她们跟着担惊受怕。
为了这个,傅云英几乎不回家。大吴氏听说孙女真的修道去了,还哭了几场。
“我去间壁看看。”
傅四老爷放下茶杯,披了件衣裳,踱到傅云章这边来。
傅云英还在睡,郎中给她诊脉也是说劳累过度,睡醒之后将养几天就好了,用不着吃药。
傅四老爷先去房里看傅云英,屋子里灯火摇曳,床帐半卷,她躺在枕上安睡,脸色有点苍白,秀眉微微蹙着。
这个时候,傅四老爷再次感慨,如果英姐真的是个男伢子就好了,那就用不着忌讳这个忌讳那个,她已经大半年没出现在女眷们跟前。每次回贡院街都是住在傅云章这边。
吱嘎一声,傅云章推开门走进屋子。
傅四老爷给傅云英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帐,迎上前,“怎么样了?”
傅云章看一眼沉睡的傅云英,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领着傅四老爷出了厢房。
“就是累着了。”走到外边长廊里,他轻声说。
傅四老爷松口气,感慨着道:“多亏有你在一边照应,我想帮忙都帮不上。英姐不让我插手。”
傅云章望着沐浴在浓稠夜色中的庭院,轻声说:“您用不着担心,我会看着她的。”
第二天傍晚傅云英才醒。
睁眼看到熟悉的银条纱床帐,她慢慢回想起考试的事,挣扎着坐起身。
一双手掀开床帐,扶着她的背帮她靠坐,柔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揉了揉眼睛。
傅云章坐在床边看着她,一旁的地上有本书翻过来倒扣在毡子上,显然他一直待在房里,刚才坐在那里看书。
她动了动,道:“倒没有不舒服……就是饿了。”
傅云章笑了一下,先倒了杯茶给她,然后出去叫人送吃的来。
他是从来没照顾过人的,倒的是一杯冷茶,还是一杯晾了一夜的陈茶。
傅云英摇摇头,没有嫌弃,喝了两口。
不一会儿莲壳把饭菜送进来,她就着几碟小菜吃了一碗鳝丝面,这个季节的鳝鱼肉最嫩,汤汁非常鲜美,她把面汤也喝完了。
傅云章笑她:“这是真饿了。”
叫莲壳再去盛一碗给她。
这时,管家找了过来,在外面道:“爷,外边有人送了张帖子。”
傅云章示意屋里服侍的人不要打扰傅云英,走出厢房,接了帖子,拿在手里扫一眼。
是同知李寒石。
按理说李寒石应该升官的,但是他却没有使银子打点。
傅云章漫不经心道:“款待送帖子的人。”
管家垂手答:“爷……这帖子是李大人自己拿来的,李大人亲自来了。”
傅云章皱了皱眉。
☆、案首
李寒石是来看望傅云英的。
他并不知道她病倒了, 听傅云章说起, 吓了一跳。得知她只是太过劳累才昏睡过去, 松口气,笑着说:“我记得当年我从贡院出来, 也睡了两天。”
精神始终紧绷着, 一刻都不敢放松,考完那一刻,整个人就虚脱了, 手脚都是绵软的,灌了几大碗甜滋滋的温水进肚, 才恢复一点力气。
他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除了几样精致细点和时令果蔬, 另外送傅云英一担青纸, 一只卧鹿铜镇纸,一匣紫毫小号笔,一副镂空太湖石笔架,一方老坑荷花端砚台。
这些也就罢了,他还带来石青、石绿、朱砂几色颜料, 这几样颜料价值昂贵, 一般人作画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