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娘娘便说当年是为人毒计所害,又受人胁迫逼不得已……”
她话音未落,便被长孙太后将胭脂盒重重放落的清脆声音打断,秋嬷嬷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闭了嘴。长孙太后看她哭得泪眼婆娑,叹了一声,轻声道:“嬷嬷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一定保你周全——你先退下吧。”
秋嬷嬷起身用力擦干眼下的泪痕,默默退了出去。她知道方才一时失态,说得太多,唯恐被人窃听了去,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炖药羹烫伤了手,理妆台又打翻了瓶瓶罐罐,被年轻的宫女们在背地里吃吃地耻笑一通。那天晚上她服侍娘娘就寝,太后只字未提白日的谈话,只如平常般嘱咐她早点休息。她待娘娘睡下便回到自己房中,关起门来点上灯火,却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纸短笺,用得是最普通的黄纸,字迹歪歪扭扭,好像拼凑而成,全然看不出是谁家笔法。秋嬷嬷把纸捏在手里,愣愣坐下,反复读了数遍,眼光闪烁不定,嘴唇唰白,最终摒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将纸笺揉成一团投进了火盆,注视着它慢慢发黑化灰,喃喃自语道:“胤王爷……总是这般小心。”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一般,突然有了生气。她迅速取出纸笔,就着昏黄的烛火飞快的写起信来。她下笔如风,写得很急,以至于错了几处,纸上间隔是涂改的墨迹。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写好满满三页纸,反复看了数遍,终于点点头,将信纸细细折了,放进信封里严密封好,推门出去唤过守夜的宫女:“这是我在别处看到的驻颜秘方,偷偷记下了抄在这里。我这几日身体不爽,已同娘娘告了假,明日一早,你把这秘方交给娘娘。”
小宫女一手接过,掂掂重量,笑道:“什么好方子,还要封得这般严密。”
“青春永驻的绝世秘方。”秋嬷嬷沉下脸道:“娘娘今夜就催我在她那里写,怕被别人瞧了去,可惜我这脑子不中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才耽误到现在……”她伸手拧住宫女细嫩的脸蛋:“我这种封法结实的紧,你这小蹄子若敢半路偷看,教娘娘知道了,看不挖掉你的眼睛。”
小宫女痛呼一声,往旁边跳开去,青了脸道:“我,我不过随口问问,我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你老人家既然病了,还不赶快休息。”
秋嬷嬷确信她被吓住了,才重新阂上了门,一会儿房内便熄了灯,一宿悄然无声。被她托付的小宫女将那封秘方放在怀中,连信封都不看再瞧一眼,等天亮之后娘娘起身,片刻都不敢耽搁,亲手交到了长孙太后那里,还再三重复说自己不曾偷看。太后收了信,神色微有些诧异,却没有多说什么。小宫女确信自己完成了任务,想要回去秋嬷嬷那里禀告,却在半路上听说了昨夜里秋嬷嬷出宫散步,突然心病发作,倒毙路旁的消息。
秋嬷嬷的尸体被天锡王府管辖的巡城侍卫们发现,立刻送到了太后宫中。太后方才读完秋嬷嬷的手书,心头升起不祥之兆,下一刻便听说了女官的死讯,宛如晴空霹雳。她望着秋玲的尸体呆呆落泪,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时间忘了去抽手帕,任泪水浸湿了胸前的锦缎。这时候外头禀告说三王爷来访,太后也没说要洗脸梳妆,甚至没让下人把秋嬷嬷的尸体抬走,只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便吩咐宫人请北辰胤进来,随后屏退了众人。北辰胤入内向她行礼,没等他站起身来,长孙太后便冷冷开口道:“不过是我宫中的一名女官,怎敢劳动皇叔大架。”
北辰胤从容答道:“女官遗体是由我府内所辖禁卫军发现,本王依照律例,自当前来受太后问话。”
长孙太后微微动容:“生死有命,人力所不能及。哀家还要多谢三皇叔送秋嬷嬷回来。”
北辰胤似乎没有听出太后语含讽刺,反是劝道:“太后节哀。”
长孙太后听他这么说,脸上又显出哀切之色,朦胧泪眼之后,却躲闪着难以觉察的惊惧同愤恨。她的手指紧紧握住椅缘,盯住北辰胤凄然问道:“我身边只有秋嬷嬷这一个说话的贴心人,如今她也不在了,你让哀家如何自处。”
“太后节哀。”北辰胤又重复一遍:“太后还有太子陪在身边。”
长孙太后被他说中痛处,一时怒火中烧,突然从椅子上立起身来,指着他嘶声喝道:“你要怎样才能满意?”她声色俱厉地看向北辰胤,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刚才严苛的指责同他全然无关。太后正要开口,忽然心头一滞,记起秋嬷嬷双眼含泪的哀哀告求。她双肩不住的颤动,放下手臂静立了片刻,才强迫自己坐回椅上,好像一个被缴去了武器的军人,卸甲投降。“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对哀家说句真话吧。秋嬷嬷一心为了凰儿着想,万万不会害他,你为何,为何……”
北辰胤眼看着对面的女人在一瞬间变得虚弱,他沉默片刻,确定周遭无人窃听之后,说出了太后想要的答案:“威逼利诱之下,人心难测。”
“哈哈,威逼利诱……威逼利诱……”长孙太后听罢悲极反笑,朱唇中吐出的语句已经支离破碎:“那是不是有一天,你也要杀了我,杀了你自己?……先皇没有别的子嗣,凰儿即将登基,到时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你究竟,要什么?”
“太后应当明白。”北辰胤抬起头来,目光锐寒如同盛夏里的冰封霜刃:“我要我的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