泻出一道华美的霸气。少年见眉姬发现了他,将书一卷,左手轻巧一勾,便飞身而下到了少女面前。
眉姬被他吓了一跳,退后了数步,赶紧将提着的裙摆放下——北嵎稍讲究些的官宦人家,女眷们的莲足都刻意掩在裙底,除了丈夫之不让外人窥见。那少年用不拿书的手指指脚下尚未跑远的鸟儿,笑道:“我帮你打下来的。”
眉姬气恼地无话可说,记着这里尚且是王府的领地,怀疑起少年的来历。她本想要叫人,又觉得这少年不像恶人,怕被王府侍卫抓住了找他麻烦,于是和和气气得问他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笑笑不回答,反问她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天锡王妃。”眉姬犹豫了片刻,还是坦诚相告:“这里是王府禁地,你快走吧,我不告诉别人。”
“哈,那真是巧。”少年听完她的话,不但没有害怕的神情,反倒来了兴致,接过她的话头道:“我是天锡王。”
陈家世代知书达理,眉姬出阁前同青年男子谈话的机会都很是少有,又何曾被人如此言语轻薄。她羞恼得红了脸,但看着少年的身段打扮,虽说不至是亲王之尊,又绝不像是胆大妄为的市井无赖。她猜想少年可能是朝中宠臣的子弟,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少年如此嚣张,父兄在朝中必是举足轻重,眉姬不好得罪,屈身行了个礼,正色温言道:“妾身方才并非同公子说笑,公子还是快走吧。”
“本王亦非说笑。”少年听她用了敬语,也有板有眼地学了起来,“不过,看你的打扮,哪里像是天锡王妃了?”
眉姬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响应。她过府之后,府内的女侍因她尚未正式过门,虽将头发作妇人样式盘起髻来,却特意留了数绺发丝从额角垂落,旁人看来同闺阁女子没有太大差别;更加上没有华器奢服的装扮,确实不像是王妃的派头——只不过,眉姬在心里加了一句,这跷腿靠在树枝稍上枕臂读书的无状少年,又哪里像是天锡王了?
她正要再言,见到少年背后有王府下人抄了小路过来,认得是替她平日梳妆的春嬷嬷,听说是王爷生母的侍婢,在祯妃娘娘殁后就到了王府。她本想叫少年快走,却已经来不及了。春嬷嬷到了少年身后,神色颇为古怪地看着眉姬。眉姬初时不解,瞬时想到定是春嬷嬷误会她只身出来同情郎约会。她有口难辨,唯恐越描越黑,正在思考怎样解释,却见春嬷嬷向那少年施了大礼,恭声道:“主子回了皇城,怎么也不告诉奴婢一声,好让下人们准备。”
“啊,昨日夜里才到,逢着皇上传诏,就先在宫里歇下了,今晨才得回转。”少年慢条斯理地答道,说完回望了一眼身后惊愕的少女,目光中带些得意神色。
“你看,我并非说笑。”少年道,顿了片刻又说:“这次无礼,我不怪你,快走吧,以后多加小心。”他说完之后见眉姬仍是没有回答,料想少女是吓得呆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有,你生得真好看。”
这边眉姬尚未答应,一侧的春嬷嬷早已惊出一身汗。本来她听说主子今日回府,早起见不着王妃娘娘便一路寻来,见他二人一处说话,还暗喜在心里,直夸王妃心眼儿机灵。如今听着王爷这一席话,又是说笑,又是无礼,又是快走,还道娘娘一来就犯了大错惹恼了王爷,听王爷话中含义,竟有休了王妃,扫地出门的危险。眉姬是先皇指婚,她又喜欢新王妃的温婉灵秀,也知道王爷对这门婚事一惯不置可否,生怕少年人一时心高气盛闹出事端来,赶紧劝道:“王爷,娘娘初入府中,深得下人们的喜欢,只有许多规矩还不习惯。想来是娘娘早听说了王爷回府,才特意起了相见,王爷切勿责怪啊。”
少年闻言一怔,眉角斜挑上去,唇边噙着的微笑逐渐伸张,转向眉姬问道:“你果然便是陈家的小姐?”
眉姬此时反应过来,手足无措,慌不迭跪下请安:“妾身见过王爷。”
“起来吧。”少年跨步上前将她扶起,眉姬触到他的手,心头一慌,后退了小半步低下头去,只听少年又柔声说了一遍,“你生得真好看。”
番外春日宴
春日宴
北辰禹初继位的那年临近新春,天锡府中不期然来了位妙龄女客,大冷的天气里只穿件妃红绸袍,外面披着雪白的斗篷,乌黑浓密的头发梳作少女样式,插一支缠着红缨络的镂金梅花簪,纤纤十指露在袖子外头,捧着个小巧白玉坛子,细点了嫣然丹蔻。北嵎女子觐见皇族需将双手置于腰侧行蹲礼,红衣少女却遵汉朝古风,把玉坛交予王府下人之后,将右手压在左手之上,举手加额长揖到地,然后肃然起身,又将双手举至齐眉之处放下,垂首柔声告道:“龙首座下弟子穆仙凤,代吾家主人致意王爷。”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从女子口里缓缓念出时候却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息,好像这几个字并非藉由女子温软的声音传达,而是被人用秀气笔触写上了纸面。那年北辰胤未满弱冠,方才平定了四族叛乱凯旋而归,又从先皇遗愿娶了眉姬过府,大婚之日北辰禹下旨特赐新人明黄朱座,凤舆奉迎,莫说皇城要员无一人胆敢缺席,便是正二品以上的外放官员也都提早数日赶入城中送礼恭贺。彼时的北辰胤虽已颇具权臣大将之风,却终还没有日后的稳健持重,眼见佳人在侧,天下在望,正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