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凶险的行针能成功,这种医治也是以燃烧他剩余时光为代价,即便你能和从前一样,却也没有多少时光了。
你什么都愿意听我的,但偏偏在这生死攸关的事上,你比任何人都固执,秦宇你说的对,我不懂,我永远都不懂为什么你在这些与你无关的事上,如此倾注心血。
山脚的行营,秦宇站在仍旧翠绿的草地上,叶尖已经有些泛黄,很快这里都会金黄一片,变成秋日该有的样子。
“陛下,申大人到了”李晗从远处走来。
秦宇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申学文,衣服该是为了见自己刚换的,许是牢狱之灾让申学文消瘦了,那袍子空空荡荡的挂在他身上。
“罪臣,参见陛下”申学文跪下。
他声音沉稳,虽然有些沙哑,头上的发髻散乱几缕,垂到额前,碎发后的那双眼睛,仍是光彩熠熠,让秦宇想起在他马车内痛哭的小士子。
“申学文,你认罪吗?”秦宇站到他面前。
“微臣认罪”
“何罪?”
“微臣急切,未查明真相,逼迫陛下,害死安王”申学文叩首。
“安王自幼长在朕的身边,朕待之如亲子,从大梁到京城,一直是朕的后继之人,申学文你逼死储君,不仅仅是有罪,你是获罪天下,荼毒社稷”秦宇严肃的说。
申学文伏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青草,平静的说“但他不是陛下的皇子,微臣害死安王有罪,但微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江山社稷,从无私心”
“没有私心?”秦宇呵斥一声,冷笑着说“你纠结新党,逼宫昭和殿,胁迫朕降旨,申学文你是想结党营私,把控朝野,目无君上”
“那是因为陛下,一意孤行,不许任何人违逆!”
“放肆!”秦宇胸口起伏一下,李晗刚要上前被他制止。
申学文跪在前方,低沉的说“陛下是天子,天下之主,万民臣服,但天子应以天下为公,万民为主,没有私心,陛下偏爱安王,不顾安王之资不足以配享储君之位,不顾襄候等世族欲借此剪灭新政之心,一意立储,微臣有罪,但陛下··”他说着叩首而拜“亦有过错”
“所以,你带人逼宫是为了匡扶朕”秦宇讽刺的说。
“若以微臣一命,能使陛下忆起万民苍生,微臣死而无怨”
“那些和你一起,因此获罪,甚至牵连家人的大臣,你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无怨”
申学文一直平淡的脸色变动一下,手心抓紧地面的青草,半晌才说“陛下,微臣始终记得念子平临终之言,以天下为己任,陛下扫平天下,无数将士战死,守住这太平天下,也要有人牺牲,微臣愿为人先”
呵呵··秦宇陡然笑了,低头看着他说“申学文,这天下需要你这样心怀苍生却又铁石心肠的人,小士子你终是长大了”
申学文一愣,不知陛下何意,跪在那里没有出声。一阵清风吹过他的头顶,又吹落几缕发丝,他下意识的去拨弄。
“你抬起头,看看朕”秦宇忽然开口。
申学文迟疑一下,轻轻抬头,一下愣住了。阳光下,陛下脸色苍白,双颊微微凹陷,身形也消瘦许多,和他印象里的那个人,截然不同,他微微色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轻笑一下,秦宇一抬手,转身说“跟朕来”
申学文起身跟在他身后,前方不远,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手持赤木短弓,腰杆挺得笔直,瞄着靶心。
“通儿”秦宇叫了一声。
秦通扭头看向他,放下手里的弓箭,快步走到他身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叔父”
“嗯”秦宇拉起他的手,侧身指着申学文“这是申先生,过几日朕让他到你宫里,你好好跟申先生讨教”
“申先生”秦通冲他行礼。
“小殿下多礼”申学文慌忙回礼。
“之前派到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如何?”秦宇摸着他的头问。
秦通笑笑,仰头说“邓侍卫饱学之士,侄儿受益匪浅,就是··就是,当侍卫不行”
“呵呵,你记住就行了”秦宇笑笑,挥手说“去吧”
“侄儿告退”秦通再次行礼,又跑回校场。
申学文站在他身侧,目送离去的秦通,放在两侧的手臂轻轻颤抖。
“申学文,朕的这个侄儿”秦宇转身看他“你愿意辅佐吗?”
“陛下!”申学文咚的跪倒。
“初见时,朕未过而立,你刚及弱冠,已是惊才艳艳,你给晋国带来了新政,一转眼天下诸郡均设学宫,念子平之嘱托朕完成了,但是朕不能护国政一程了”
申学文低着头,眼眶发酸,双拳紧握“陛下,微臣··”
“申学文,朕不会原谅你,因为你间接害死了坚儿,你欠秦氏一条命,朕留你这条性命”秦宇看着秦通的方向,负手淡淡的说“你要一生忠心他,辅佐他,申学文莫忘了你今日之言,以天下为己任,不存私心”
“微臣领旨”
“退下吧”秦宇挥挥手,带着李晗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