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士气如虹,高句丽自然一片惨淡。
高武原见平辽镇舍城不入而在外扎营,便知守军貌合神离,哪料交战首日便吃了一大闷亏,他该如何与王兄交代!
他虽然恼羞成怒,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守军。
有坚城依靠,却在城外扎营,虽不合常理,却充分利用了北侧山岭和南侧漫水的地形,将攻城大军阻在东城狭隘之地。待到王兄主力到来,堂堂十多万大军,本可四面合围,却也只能挤在区区东城一隅,白白浪费兵力上的优势,只有一面城墙能攻。而此消彼长,守军却可集中有限兵力防守一面!
高武细细推敲一番,不禁赞叹,敌帅既规避了军心不齐的芥蒂,立平郭城头,望着扎稳底盘的庞然大物,面色一紧,失声说道。
而守在平辽镇大营的裴山也是连连苦笑,高句丽贼的确是有备而来,这等庞然大物纵使拆装成散件,一路跋山涉水运来也是大为不易,难怪高句丽主力行军缓慢了。
贼军既准备有这等攻城利器,平郭怕是更难守住!
便如裴山所料,高句丽此次以倾国之师远征,是志在必得。
每座井栏之上可容纳兵士三十人,另装有五俱床弩,除了井栏,各种攻城器械一应俱全,更有五十架投石机也陆续就位。
高钊亲手点燃了那座已经腐臭的京观,火焰冲天而起,他静静看着前方的雄城平郭:
“攻!”
自封抽和高奴子偷袭平郭以来,平郭虽然陷于险境,却一直未遭攻城。
而此刻,高句丽大军乌角连营,擂鼓震天,对峙终于结束,攻城开始了!
井栏上的巨大床弩配着五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弩箭巨石一时间覆盖住了平郭城头。
平郭城头顿时尘土四起如幕,床弩砸碎,檑木砸散,油锅砸裂,守军血肉横飞,四处都是残尸断臂!
趁着城头弓弩被压制住,高句丽方阵中推出一辆辆架桥车,桥板横跨城墙沟壕,搭起简易的桥梁。接着便有一队队的兵士顶着盾牌,抬着云梯冲向架桥车。在弩箭和巨石的掩护下,快速穿过架桥车的桥梁,攻至平郭城下,架起云梯,口衔长刀朝城头攀爬!
而已有悍勇敌卒闯上了城头!
除了肉搏,别无他选!
后备刀营及时赶到,勉力稳住阵脚,而提前隐于城下的弓弩手也冲上城头,列于阵后张弓对射。守军在敌军第一波远攻的震慑后,都渐渐稳住心神,占着兵力优势,稳步将登城贼军赶下墙去!
司尉慕容彻亲临阵前指挥调派,他咬牙打定主意,今日便是拼光八千守军,也得将城头守住,岂能一个回合就丢了雄城平郭?!
城头压力虽然大,一时间倒也能堪堪稳住局面,但若想再照应北侧平辽镇大营,却是力所不逮了。
高句丽的攻城策略虽然简单明了,却异常见效!
以井栏和投石机为远距离压制,辅以一定强度的轮番攻城,从而牵制平郭城头的守卫,使之无法援助城下的平辽镇大营,其主攻方向则不言而喻了。
两万贼军直扑平辽镇军寨,没有了城头策援,高句丽的攻击更加顺畅,而平辽汉军只能凭寨而守,在一bō_bō进攻中舍命防守反复拉锯。
汉军据寨而守的优势,已被贼军以车轮战抹平。
贼军胜在兵马充足,一轮进攻之后便换军再攻,连翻激战,毫不停歇,战至傍晚,已足足发起三lún_gōng势,强度依然不减,反观汉军,已渐露疲惫之像!
夜已降临,火把四起,火光如龙如海,照的城下恍如白昼,只闻高句丽大营呼喝震天,竟是要第四次冲锋了。
高钊御驾首日,便要夜战!
裴山一身血污,凝神而望,远处巨大的井栏和投石机便如猛兽一般无二,他眉头紧皱,再这样下去,这些猛兽必然要撕破平郭的喉咙!
非得毁了它们,才能继续守下去!
但这十座井栏上,不论床弩还是兵士都被顶部护罩保护住了,整个井栏前部也由牛皮遮护,想要远距离击毁这种庞然大物基本没有希望。只有突进到面前,或烧,或砍断基座才能毁坏。
但高句丽大军稳扎阵角,严防以待,那本是防范慕容铁骑的阵势,步卒想要突进去,痴人说梦而已!
裴山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硬撑下去,能扛多久,便扛多久。平辽大寨犄角之势一日不破,高句丽便如鲠在喉不敢全力攻城。
而即使平辽镇大营被攻破,也无非转入城中,赖以坚城全力防守而已,但到那时,却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裴山知道惨烈守城才刚刚开始!
苦撑?
绝不能被动而守!
裴山眺望北方,殿下,若是你在,你会如何来守?
------
攻城第十日
高句丽十三万大军日以夜继,轮番攻城掠寨,一刻未停!
又是夜战!
井栏和投石车调转了方向,弩箭和巨石统统砸向平辽大寨,前营门辕已被砸断,寨墙早已稀疏破烂,却也无暇去修,箭石射程之内,谁敢露头?!
正如裴山所料,那十座井栏,五十架投石车,便如扼在平郭咽喉上的獠牙,扼的平郭喘息艰难!
大寨前营已是一片死地,遍布残尸断臂,两军将士不分彼此,尸体纵横相摞,处处血泊已连成河溪,所谓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平辽镇军龟缩于后寨一隅,只等箭石停歇,贼军来攻,便得上前肉搏!但其所凭,却也仅仅只是血肉之躯了!